人一生中,「喜欢」也是有定数的。年轻时候用掉太多,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谨慎小气,难以百分百的投入。
记得衩姐以前说过一句,不要随意纹爱人的名字。当时我没太听懂,如今才有了一点点体会。当初那个差点纹在我手臂上的名字,已经人间蒸发整整六个月。
2016年平安夜那天,正是师兄师姐考研的日子。我和其他人一整天都待在宿舍,中午晚饭错开饭点拿外卖,争取不和考试的人们抢食堂挤电梯。小明说:净顾着点餐了,今天应该吃苹果才对嘛,讨个平平安安的意思。
我不争气的想起某个疑似失踪人口,心里默念着祝他平安健康。
尽管在他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我做了无数种不可能出现的假设。
假设一,我爸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离开我,于是他拿着钱跑了,当然前提是我爸一夜暴富。
假设二,他出轨了,对方怀孕了,他受到威胁和逼迫才和我断了联系。
假设三,他不是人类,完成任务之后回自己的星球了。还有五六七八等等各种不靠谱的假设,甚至连被变态杀人魔盯上这种极小极小概率的事情,我都算在里面。明明我们一直都好好的。
我在医院实习,各个科室轮转,偶尔得到过上手术台做第一助手的机会。难得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但是每一次,走出病房,走回宿舍时,脑海中都只有他。
我向别人打听他的下落,大家都说不知道。去他租住的小公寓,房东说他早已经把租金缴到了年底,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和原来一样,除了他钟爱的大背包和新买的笔电。冰箱里塞满了啤酒和咖啡,洗完的衣服还晾在阳台上。墙上贴着许多我们一起出镜的照片,每一张下面的空白处都写着日期。
我把所有的照片撕下来装在包里,连同阳台上的黑色套头卫衣和卧室桌子上他自己买的那瓶银色山泉,一并带走。
如你所见,我们是校园恋爱。他大我两届,不同专业,我五年制,他四年制。在他没出现之前,我一直认为学校的男女混宿安排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去扔垃圾的时候,在走廊上见过别人风花雪月,男女混宿的好处于我而言,大概也只是假期一个人留在宿舍时没有那么害怕。因为我知道周围的宿舍都有人在。
故事总是有个美好的开头。我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唱歌,相邻宿舍浴室的墙壁很薄,有时候,一边哗啦啦的冲水声,隔壁也听得到。
我尽量小声的唱,害怕被隔壁投诉。只是身在其中的人不清楚,唱歌的声音依然能沿着墙壁和水管传向其他地方。
得出此结论,源于一次和隔壁的人合唱。
故事该有的巧合出现了,后知后觉的我才发现在图书馆,在电梯里遇见的扎丸子头的男生就住在我隔壁。我住在2047,他住在2046。我看过王家卫的2046,越发觉得我和他之间有羁绊,虽然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我爱他可观的身高和长短刚好的头发。他学检验,我学临床。他喜欢美术和设计,我也是。两个人在一起讨论安特卫普六君子,讨论我喜欢的陈漫和他喜欢的Mario Testino,一起吐槽VOGUE的广告多过正式内容,一起撸过08到15年的维密秀。同样钟爱王大仁,同样讨厌杜嘉班纳的民族风。
我是个十足的美术白痴,跟着他开始学人物肖像和衣着细节。身材可观的他拖着我去健身房,监督我练举重深蹲。我们的旅行,等同于无尽的美食和看许多年轻的设计作品或者摄影和画展。
他是个浪漫潇洒的人,每一张抓拍到他的照片,都好看。
我劝他早日出道当模特,我去当经纪人,他正好说起毕业后的打算,和我商量。一次夜里,我问他有没有看过王家卫的2046,他放佛知道我要讲什么:我又不是周慕云,玩弄人心,咱俩就这样好好走下去吧。我搂着他,轻声回答:嗯。
我实习之后,很少有大片的空闲时间。不过还是逮着机会就跑去他的房子待一会。睡觉,看书,做饭,等他回来。毕业之后他做了和医学完全不相关的工作,是我曾经梦想的领域。我爱看他画着许多手稿的笔记本,有时候浏览他的工作资料,看到帅气的想法就在旁边粘一张便贴纸,变着花样称赞他。
我喜欢他衣服上的味道,宁愿坐地铁拖着一包不着急穿的长袖长裤长裙霸占他家的洗衣液和阳台,临走的时候还会顺一两件他的衣服。
他离开之后我没再坚持这个习惯,两个月,我一共去了四次。吃完了剩下的四包方便面。喝光冰箱里所有的咖啡和啤酒。我查过公寓的录像,也去过几次派出所。什么事都没发生,怪我胡乱想。
他只是离开了我,毫无原因的。
最好笑的是,在这个社交网络几乎覆盖全人类的年代,我怎么都找不到他。 作为一个经常给人解答情感的人,我连自己都看不懂。
一直期盼着他会回来。一直一直。我像窝在墙角根儿的傻猫,见过了每个回来的夜晚和出发的清晨。
文|岩小楠
图|次等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