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手tony”在被称作“无影手tony”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姓李名发湿,因为生下来时头发是湿的,因此得名李发湿。
许是叫了十八年这名儿,让李发湿产生了一些心理效应。这天他照常躺在山间的草坪上,听着满山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头顶的天空像欢迎日落西山而铺出了红毯一般。李发湿翻了个身,望着不远处正低头吃草的牛,那眼神儿简直就像隔壁村的二狗看见村花的流转波荡,当然李发湿并不是对牛动了情,而是透过牛,他看见了村口老王店门口那三色转筒的模样,流转,波荡…
李发湿十八岁生日这天,揣着卖牛的钱,远走他乡,托村口老王介绍,拜入高级理发师peter的门下开始了他漫长的学艺生涯。
高级理发师peter,在被叫做高级理发师peter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姓王名建国,至于为什么叫这名儿,我不知道,这得问他爸。
peter在城郊的城中村开了一家中档理发店,黝黑的招牌黑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灯,小灯发出的光把peter自己手写的“建国理发店”五个大字照得特有文艺范儿,门店两旁的三色转筒比村口老王店门口的转筒要多、要大、要亮,前台小妹正对着手机低头摆弄着新染的黄毛,听到“欢迎光临”的冰冷机械声响,才舍不得似的抬起头正想开口问洗头还是剪头,便看见自家老板peter带着一个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土仔李发湿进来,不禁打趣到:“peter,又收新徒啦。”peter没搭腔,只是指了指她,示意前台小妹干好自己的活儿,别多话,小妹吐了吐舌,继续埋头对着手机欣赏自己新染的黄发。
peter带李发湿去了二楼办公室,由于没有窗,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有些昏暗,李发湿看着peter开了灯,照他说的坐在了离门口不远的暗红皮质沙发上,沙发对面有一个落地玻璃缸,散发着幽绿色的光,有几只金鱼在里面的水草和假山之间扑腾游荡,扑腾的水溅了一点在鱼缸上方贴着的照片上,那里挂了一个网状的装饰背景墙,上面挂了六张拍立得,全都是不同的模样拿着奖状,背景都是一致的有些灰暗,隐约能看出照片是在办公室拍的,因为他们后面都出现了眼前的鱼缸。
peter拿着鱼粮走到鱼缸前,将鱼粮放在玻璃缸边上,阻挡了李发湿好奇的视线,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撑着鱼缸朝里投喂鱼粮,而另一只手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开口说道:“这些都是曾经在我这拜师学艺的徒弟,他们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成为了一名理发师”接着说道“不是拿了剪刀就能叫做理发,也不是做过几年理发就能称为师。”
李发湿坐在暗红的皮沙发上,看着对面与城中村里的气质截然不同的peter,烟雾透着幽绿的光缓缓往上升,李发湿的目光也随着这烟的方向定格在peter抹了发胶往后倒梳的发上,毫无疑问,那是崇拜的目光,这目光比那天在烧红的晚霞下,望着牛的目光还要炽烈。冲着peter那两句话和倒梳的发,李发湿怀着满腔热血拜入peter门下,成为了他的第七个学艺人和崇拜者,李发湿发誓要成为peter的男人,喔,不是...是peter那样的男人。
每个拜入peter门下的弟子,都会有一个英文名,而李发湿也不例外,peter赐他的英文名就是tony,而李发湿显然对这个英文名也很满意,这一喊就是一年。
这一年,理发师tony,原名李发湿,十九岁,擅使双剪,理发界的天才人物,凭借着满腔热枕和超高的理发天赋,短短一年,便悟得“无影手”技能,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剪发的手法,也因此成为了“王建国理发店”的首席艺术理发师,获得了某团某碑某点评无数的好评和称赞,并在全国性的新东方理发大赛上获得了最佳天才奖,放在了理发店前台后方的架子上,而那个架子上还放着其他六个同样的奖状,和tony的一样,都被精致的相框裱起来立在架子之上,那是peter之前的徒弟们的荣誉奖状,他们和tony一样,都是理发界天赋极高的少年天才。
tony被peter叫到了办公室,拿着奖状,相比起一年前带着乡土气息的那个青涩少年,如今的tony显然就像暖暖换装一样大变模样,毕竟他再也不是从前的李发湿了,他现在叫理发师tony,他穿皮衣夹克、穿洗的发白的破洞牛仔裤,头发抹了发胶往后倒梳,他的风格和peter的也是越来越像。一进办公室便看见peter坐在办公桌上,一边叼着烟,一边低头摆弄着拍立得。
tony看着眼前烟雾里的peter,不禁心下一跳,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喜欢不由自主的意淫,相机、办公室、昏暗和奖状,这还能代表个啥,难道peter老师要潜规则自己来奖励自己得了个最佳天才奖吗,想到这又不禁自己也没察觉的叹了口气,心里想到,好你个peter老师,你好歹也拿个单反啊,学学人家陈老师…
“叹什么气,站到鱼缸前面去,我给你拍张照”,意淫被peter的低哑的声音无情打断。
tony站到鱼缸前问道“怎么拍?要脱衣服吗?”
“举着奖状拍,你在想什么呢?”
“哦...额...啊...好,这样行吗?”tony红着脸僵硬的把奖状举在胸前,背挺得笔直的问道。
咔嚓一声,这一幕便被定格下来,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相机打出照片的声音,peter看了一眼照片,从口袋里取出马克笔,把照片翻了一个面,写上“无影手tony”,然后在下面一行写上李发湿三个字,接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夹子,走到鱼缸前,绕过tony把照片夹在了网状的装饰墙上,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很多次一样,旁边夹着的都是穿着皮夹克和发白破洞牛仔裤举着奖状,背景全都一样,只是全都是不同的模样。夹完照片,peter原地退后一步站定,站定的时候皮鞋的跟发出了踢踏的声响,他一只手环着,另外一只手搭在环着的手上,手指放在唇边,透过鱼缸幽绿的光盯着照片墙做出欣赏和深思的模样。
tony在失去知觉之前,看见了peter面朝他缓慢走来,一边的嘴角像无数个电影里的反派登场时的那样渐渐上扬,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打了麻醉一样,先是脚底无法动弹,麻醉的感觉从下往上在血液里流淌,循序渐进的麻醉着外面的皮肤和身体,他甚至喊不出声音,绝望恐惧内心挣扎的等待着终结,在麻醉就要流进大脑前,他听见peter开口“无影手tony,你的技能,我拿走了。”在最后一刻tony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李发湿,还有十八岁那年的牛和晚霞,接着仿佛听到大脑里有咚的一声,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tony听不见了,peter走到鱼缸前蹲下身按了鱼缸上的一个按钮,接着有一扇暗门缓缓打开,他把tony搬进去,放在了一个竖着的和人一样高的玻璃缸里,玻璃缸散发着幽绿的光,和外面的鱼缸的光一样,接着他退后一步,拍了拍手,看了看一旁,有六个一样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玻璃缸,每个玻璃缸里都有一个僵硬的人和tony一样,只要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他们六个和外面装饰墙上的六张照片里的人长的一模一样。
peter走出暗门,把装饰墙上的照片一一取下来翻到背面看了看,每一张背后都用马克笔写了字,格式和tony的一样,上面一行写技能名字下面一行写原名,而如果你仔细的看,这七张的技能都不一样,但原名却都是三个大字 ,字体和门口黑板上的“王建国理发店”一样 ———李发湿。
peter把照片扔到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来背靠在沙发上,双脚搭上茶几,呐呐自语道“终于结束了吧?”
而与此同时,在某个村庄上,又一个李发湿躺在草坪上,听着满山的树叶哗哗作响,头顶的天空像欢迎日落西山铺出了红毯一样,李发湿眼里有光。
而很快李发湿就不叫李发湿了,那时他将遇见一个原名王建国,艺名高级理发师peter的男人,而这一次他将被称作“快刀手Kev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