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南镇的街上倒还能觉察出几丝暖意。人们上街买年货大可不必将自己裹成粽子,女人们下身单穿一条打底裤倒也凸显身材苗条,男人们单添一件秋衣倒也觉得自在轻盈。南镇几年来未下过半片雪,没有极寒天气,倒也身心暖和,只是少了点往年过年的味儿。
一大清早,叶容就被母亲强拉着从自个村的那个小小的候车厅坐公交车来到了南镇。他本是极不愿去的,这个每周都要往返一趟的上学之地早就让他烦厌了。
“你看看我,一年到头在外的,好不容易回家过一次年,叫你陪我出去买个年货还不乐意了!”他母亲说这话时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最后没有了声音,眼睛竟变得有点湿润起来。
“好了,好了,陪你去总得了。”
早上,太阳还未高升,微冷。不过叶容与他母亲走路倒是走的全身发了热。年货倒也买了一些,都是他母亲双手提着。母亲买东西讲价的时候,他就蹲在路旁塞个耳塞玩着手机,也懒得去看他妈买货买的怎么样,心里倒是等得微微有点不耐烦。等母亲手里大包小包提满时,他便有气无力似的缓慢走过去问道“要不要我提啊?”
“没事,都是些零食糕卷,不用你帮忙,去那边老店里帮我买副对联回来。”
叶容趁着不用提东西,这下他可像条鱼一样滑溜起来,沿着街道的店面一排一排的奔走过去。跑着跑着忽然他就戛然而止了,他看到街道前旁有一家卖香烛鞭炮的店面,门面老旧的很,铁门都生锈起皮了,门只开了半边,屋里光线昏暗的很,基本没有什么人光顾。
门前的地面上蹲着一位年龄四十到五十之间的男人。他穿的臃肿,毛衣的领子都胡乱的翻卷在外面那件布满粉尘的薄衣上,一团头发油腻腻的敷在头顶,偶见几缕白丝。此时他正在地上写对联,桌子也没有,一个缺了口的碗里倒了一点味道冲鼻的墨水摆在一旁。
他动笔速度极快,笔尖往碗里一点,便在地面的红纸上笔走龙蛇起来,只是一转头的功夫,一张写好四字的横幅便扔在一旁的砖堆上待其晾干了。
叶容站在旁边,眼里微光发亮,心里隐隐有几分激动,望着砖堆上的一片对联,心发感叹道“这可真出自己风格了,要是三年前我没有放弃,指不定也能写成这般样了,不!我应该写的比这个要差,他这行楷相济的,很有几分水准,写的比我爷都要好。可惜我爷的手,算了,不过是个残废,对联也不能写,还得出来买!待会儿要这男的帮我写一副罢。”
“嘿,小孩,怎么,对我这个感兴趣?”这男的看着在旁边伫立已久眼睛大睁的叶容对其微笑的问道。
“嗯,以前练过一点,觉得你写的还可以。”
“呵呵,还可以,怎么个可以?”男的淡笑。
“怎么说呢,就是……就是写的还不错。”叶容有点虚的把话说完。
“当然啦,他可是在那头的学校教语文的,黑板字可没少写!”一位妇女从房里端了一碗饭走了出来,有点高傲的说道。
“他在那头教书?我怎么从没见过,请问你是?”
“我姓A,叫b”
“哦,没听说过。”叶容只管摇头。 “你当然没听过我的名字,我十几年前就下岗了。”
“什么叫下岗?”叶容突然听到这个词语脸色有点茫然。
“就是归家撤职了”
“哦哦,懂了。”叶容这才明白过来。心念道“这可与我爷的身世如出一辙,幸好别人还能写点字赚点小钱,他呢?想必再也写不出了吧,也亏是曾经教过书的。”
“师傅,我看你这字写的还不错,帮我写几个字吧,我收藏。”
“写什么?”男的爽快的问道。
“帮我写个‘祸福相依’吧” “好。”
叶容拿着写好的对联就跟他妈坐公交回家,车子上他妈不停的数落他,“叫你去买副对联,你却要别人帮你写了这么几个字,只有一张横幅怎么贴?还没你爷写的一半好,白白花费五块钱!”
“你不懂,这叫艺术,我贴自个房间去。”
叶容到家后把这张黑字红纸贴在了自个书房的大白墙上。顿时他觉得光鲜亮丽起来。
不久,他爷爷走了进来瞄了一眼那字说道“这字还欠火候,没功底。”
叶容开始很倔没有搭理他爷,后来不知怎的,他越看这字越发觉得差劲,觉得那男的坑了他,一个星期后那字发了点霉,叶容当即把它给扯下来撕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