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辞职需要几个步骤?接受质疑,嘲讽,承认自己疯掉,如果运气不好,还得签下一份认罪书,虚构自己的旷工记录,然后在寻找新工作的途中和钱包一起变瘦。
出一张专辑需要几个步骤?找录音室,找版号,找制作人,找混音师,找设计师,找发行渠道,找钱,然后默然忍受它在未知中漂浮,甚至消失。
曾楠完成了以上所有的步骤,她在梦想和安稳中选择了梦想,她划破了自己一切的过去,投身入揪心与漫长,去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没有丝毫地悔意,她把自己的专辑命名为《妙物》
当她背着吉他站在大学城的人流中左右张望时,她并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真能出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
如果非要说对未来有什么规划,那可能是坐在银行里面数钱,或者读完硕士博士然后当一个重点中学的老师——更准确一点说,这是她父母对她的规划。
以至于当曾楠第一次透露出自己想做音乐的时候,她母亲开始对自己让女儿学钢琴感到了后悔,甚至后悔让她来到重庆上学。
就像李志说的:“父母永远不会觉得音乐是一门正当职业,你能做的,就只是不告诉他们你在做音乐。”
所以她的父母依然以为自己的女儿还在每天准时上下班,和领导吃饭,和同事逛街。
如果你能在另一个时间醒来,如果你能在另一个地方醒来,你是不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答案是不会的,你无论在哪里醒来,都会成为自己,除非你下定决心变得一无所有。
曾楠下定这个决心的过程是漫长的,她在大学时候没有下定决心,在老张琴行厮混的时候没有下定决心,在放弃就读研究生而流浪于五城之间时也没有下定决心。
她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她和许多小姑娘一样,羡慕冒险,会因为别人的事迹而热血沸腾,但却从来没有做过太多离经叛道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做音乐,可能她最大的冒险就是独自在尼泊尔试了一回滑翔机。
甚至在没有进入体制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厌恶体制。
她因为一个单位临时工被车撞的事情与领导吵架,上交陈情书,被领导叫去反复谈话,连临时工都对她说:“你其实不必这样,我们是随时可以走的人,你还要留在这里干一辈子。”
后来她一气之下又考了一个公务员,跳到了另一个单位,以至于原单位亡羊补牢似的下了一个文件,禁止这种私自跳槽外单位的事情。
可能以前他们没有想到,有人考公务员就跟玩似的。
但后来她发现,另一个单位,原来也在体制之内。
她组了乐队,当然不是她自己的乐队,她只是其中的一员,担任吉他手,口风琴手,女和声,甚至还客串鼓手,她总是哼自己的调子,在那时却不敢写一首属于自己的歌。
这个乐队的名字叫做窑子与乐队,主唱叫做张尧,主音吉他,小提琴手叫做老钱,这几个人都是当时在咖啡馆驻唱时认识的,不过那个咖啡馆,现在已经垮了。
她把所有的休息日和业余时间都用在和乐队排练,演出的路上,他们一起坐火车,一起和黑车司机吵架,一起忍受小酒吧接二连三的啸叫,一起享受在路上的快乐,也一起享受变幻莫测的未来。
直到她写出自己的第一首歌,那时她给这首歌起名叫做梦,这首歌让她的前路变得更加变幻莫测起来,因为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就是唱歌,唱自己的歌。
这种想法在她心中膨胀,她拼命地恶补乐理,练琴,练声,还要演出,还要上班,那是她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赖在床上不起来,于是一次演出需要她的简介和风格定位时,她就随便写了一个赖床民谣。
后来有些白字先生把这叫做懒床民谣,其实蛮好的,赖床,懒床都是她,但她却是一个无法赖床的小姑娘。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参加了滚石原创歌曲大赛,最终止步全国十强,原因是朱七和郁可唯一致认为,梦这首歌的名字太普通了,但她竟然意外地获得了果陀奖,一个颁给音乐和舞台表现力综合最佳的奖项。
当时她正在哭鼻子,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本来我应该明天说的,今天就提前告诉你吧,你得了果陀奖!
后来她和朱七郁可唯都成了朋友,她给郁可唯唱了两首新歌,郁可唯说,哇,你居然没有进前三。
她说,那不就是你给投票投下去的嘛。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距离她写出第一首歌已经过了两年,她终于开始正式制作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制作人是她在滚石大赛时认识的好朋友小皮,也就是谢春花的专辑制作人。
她依然每天练吉他,练键盘,练歌。
她每天最盼望的事情依然是赖床。
她在搏击俱乐部中看到男主角用枪顶着雷蒙德•海塞尔的头要求他去做自己最想做得事情。
她说,我现在也被枪顶着头,那把枪,就是去做最好的自己。
最后,附上她在辞职时写给妈妈的信,不过直到现在,她也没敢寄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