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战区驻训基地。
盛夏的七月,如火的烈日,压抑着人们喘不过气,偶有一阵微风,砸到脸上的却是升腾翻滚的热浪。
人民解放军苦,战完严寒又要斗酷暑,一个个黝黑的面庞,干练的身材,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透露着无所畏惧的乐观,一对对洁白的牙齿张扬着军人独有的精神品格。
这脸,这身子骨,还有眼睛和牙齿,拼凑在一起浑然天成,这是一张特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的明信片。
“科长好。”钱东篱高声说道,言语中透露着欣喜,像是遇到阔别已久的老友。
听到钱东篱的话,原本站在野战车场门口的左栋平淡无奇的脸上立刻布满了一层灿烂的笑容,紧接着打趣道:“钱东篱你可够大牌的啊,年初调整为车管助理,到现在快半年总结了才露面,怎么着,你今天来还是以营部排长的身份来的么?”
“科长,您看您说的,我这不是因为组织需要么?这几个月我天天都盼着赶紧投入到驾驶员队伍的行列,夜夜都琢磨着如何迈好车管助理的第一步,这不部队昨天到的驻训点,今天我就来跟您报道了。”钱东篱狡黠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也别忽悠我了,你那几下子我听你们营长说过,难怪老鬼不放人,感情是使着顺手。我问你,今天来报道了,以后还代理营部排长工作不?”左栋警觉地说道。
“科长,这一点您尽管放心,虽然现在营部排长的位置自打我走后还一直空缺,但营里已经调整了其他干部负责,我以后就专心致志地干好车管助理的本职工作,时刻听凭科长您的调遣,干实事谋实务,我相信我部车管行业在我这一新鲜血液的加注后,热情一定更高涨,干劲一定更高效,成绩一定更突出。”钱东篱使劲浑身解数夸张地说道。
“我跟你说啊……”左栋故作沉吟地一顿。
“科长,说什么啊?”钱东篱疑惑道。
“你这人才可惜了啊?”左栋一副珍惜人才的表情。
“科长,怎么可惜呢?”
“你这口才,你这自成一体的白唬风格不说相声去,你说可惜不?就算再不济,你也可以搞搞政工嘛!”左栋风趣地说道。
“嗨,我当什么呢?科长真的不瞒您说,我就是喜欢这身军装,成为军人就是我儿时的梦想,至于到了军营干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坦白讲我迷糊的很,不过没关系,组织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服从,革命军人一块砖嘛,哪里需要哪里搬,如今既然我入了车管干部这个门,科长要是觉得我还有点小才,科长您就费点心好好雕琢雕琢,东篱将来要是出息了,出去一报家门也不给您丢人不是?”说完钱东篱嘿嘿笑了。
听了钱东篱这番话后,运输科长左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把持不住,像是盛开的花,收敛了一下心神,左栋幽默地说道:“去年休假我陪你嫂子去山海关玩,到了天下第一关后,我才彻底长了见识,第一关不仅仅是因为它是长城的龙头,也不仅仅因为它的雄伟壮阔,你知道还因为什么吗?”
左栋卖了个官司给钱东篱,钱东篱听后哈哈大笑地说:“因为城墙天下第一厚。”
“你这脸皮跟山海关城墙有一拼啊。”左栋继续调侃道。
“科长,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长相好的人家拼得是颜值,咱这磕碜吧唧的,脸皮再薄点,真没法混啊。”钱东篱巧妙地说道。
“嗯,你还算有点自知自明,是磕碜了一点,不过看着还算顺眼。”左栋评价道。
钱东篱嘿嘿笑着,没有继续搭话。部队上下级观念很强,做下属的不能太没谱了,这点度钱东篱还是能够把握住的。
“东篱啊,我跟你说你可要有一个心理准备,车管助理虽说手下无兵,却掌管着一营大大小小的车辆,管车就要跟各单位司机打交道,我干了这么多年车管干部,见过的、打过交道的司机多了,一句话,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部队有句话这么形容司机的,离合油门方向盘,遇到啥人都敢瞒,制动转向变速箱,说起话来跑方向,电路气路加油路,拖来推去不说不,电瓶保险和仪表,和和气气也不屌。你们营司机队伍已经连续两年后进了,你这个位置烫手啊。”左栋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科长,您这总结得太精辟了,说白了就是司机很聪明,而且有时候聪明劲儿用错地方,就像滚刀肉一般。您放心吧,有您这句话,我就有信心干好车管助理。”钱东篱听了科长善意地提醒,信心满满地说道,有句话到了嘴边他没有说出,他觉得还是不要太过锋芒毕露的好。
钱东篱心气很高的,但有很多人同样拥有很高的心气,可往往绝大多数停留在嘴上,乃至心里,很少有人愿意付诸行动,钱东篱恰恰就是这关键少数。
钱东篱想:这个车管助理不但要干好,而且还要干出特色,那种独一无二的特色。
对于本营司机队伍的现状,钱东篱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底数的,虽然曾经他是以一个外行人的身份侧面接触了解司机的,但他觉得这些了解和认识依然具有真实性,如果单纯地从工作中的表现和状态去认知司机,这未免太片面和牵强了,生活中见真性情,而他印象中的司机是开朗乐观、活跃会玩的一群年轻小伙子。
这应该是钱东篱成为车管助理的第一步,而且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这一步的认知没有丝毫负面情绪,这一步尤为纯粹,这也是最难能可贵的一步,把控着今后的奋斗方向。
这应该也是钱东篱内心深处真正的筹码,真正的本钱。真性情需要真熟悉,优秀需要引导。
“助理,你来了。”一连司机班长牛杰招呼到。
“对,我来跟大家伙报个到,以后还要大家伙多照顾呢,老牛,擦车呢。”钱东篱笑嘻嘻地说道。
“助理,你忒客气了,这样子我可承受不起啊,有助理好啊,咱们司机队伍就有了主心骨,车辆工作也就有了带头人。”牛杰友好地说道。
“老牛你先忙着,我到那边看看去。”钱东篱说道。
“呦,这不是大助理么!”三连司机班长任超说道。
“任班长,都是三连二排老人啦,都是经过血与火考验过的兄弟,你这不是刺激我嘛?”钱东篱以前是三连二排排长,任超那时候任五班副班长。
“助理,你看你说的,见外了啊,兄弟们正琢磨着赶明给你接个风呢。”任超说道。
“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先了解了解工作情况,部队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吃点喝点都不是重点。”钱东篱推辞道。
“这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平时满口战友情同志爱的,难道都是忽悠人呢,累点苦点是重点,吃点喝点就不能放松点。”任超激动地说道。
“你小子还是老样子,本色不改,干劲十足啊,我不说了嘛,过段时间再说,我话说一半就被你挤兑回来了,吃点喝点不是重点,汇报思想特别明显,开个玩笑你都较真,你想不安排我都不行啊。”钱东篱强硬地说道。
“哦,呵呵,行,没问题。”任超恍然道。
“助理,来了。”说话的空,二连司机班长孙彬走了过来说道。
“孙班长,我正准备过去看看兄弟们呢,你看你就来了,一点机会也不给啊。”钱东篱望着笑眯眯的孙彬客气说道。
“助理,你快拉倒吧,你就少编排我几句吧。”孙彬说道。
“助理哪敢编排你啊,借助理几个胆也不敢啊,远的不说,单说车场内的司机都是你们各连各班的,助理能倚仗的还不是你们老哥几个。”钱东篱灵活地说道。
“助理你这话就圆着说吧,我们还不是营队的司机啊。”嘿,这班长看来还是一个厉害角色,愣是不买账,又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嘿嘿,那咱们就论道论道远的,虽说我是车管助理,可咱心里明白啊,论驾驶,我不懂,谈维护保养,更是一个门外汉,说白了组织把我放到车管助理的岗位上就是让我裸奔呢,唉,孙班长啊,话说到这份上,你好歹也给助理留点面啊。”钱东篱可怜巴巴地说道。
“别别别,助理,你可别这么说,这不折煞人嘛。”孙彬应付道,紧接着又刁钻地说道:“助理你说管车的叫车管助理,那像西游记里管马的孙悟空岂不叫马管助理?”
西游记里孙悟空的确管过马,可人家哪里叫什么马管助理,而是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弼马温,孙彬言外之意,如今走上车管助理岗位的钱东篱应该叫做弼车温。
言外之意确实很赤裸,很过分,言内之意却又让人很无奈,很没辙。
钱东篱想到刚刚科长左栋的善意提醒,看来确实是低估了这些不省油的司机啊。
“呵呵,孙班长说得没错,要是这么论道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咱们这些大老粗如何能跟人家孙悟空比啊,不说大闹天宫藐视天地间一切规则的气概,就连饮马天河纵情凡界仙境间的潇洒更是我辈所无法比拟的,如果真如孙悟空一般,助理跟孙班长也就不会干巴巴戳在这里了,恐怕以我这天生爱玩的性子,早就拉着全营的司机开着全营的车横穿亚欧大陆啊。”钱东篱侃侃道来。
“现在就是现在,跟任何时代也不能比较的,要是放在古代,还没有汽车呢,所谓的司机不过是一无名车夫而已,主人出行上下车时还要趴地成蹬呢。”钱东篱像是无意,又似略有深意地说道。
“那个时候,助理也好像不叫助理,应该叫总管吧。”孙彬聪慧地接应道。
“哈哈,孙班长过硬啊,以后工作中多帮助多指点啊。”钱东篱忽然觉得心情非常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