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故乡的炊烟。
我的故乡,坐落在川北四季长青的大山里。
小时候,我们居住的屋子基本是泥土墙的瓦房,那个叫厨房的屋子被称作灶屋,灶屋里一般有一个石头做的大水缸,一个木头碗柜,然后案板,但必有的就是一个由泥巴、水泥、石板、风箱等做的灶,灶最少都能放三口锅,两大一小,然后就是一个与灶一体的烟囱。
每到做饭的时间,柴火的烟顺着烟囱飘出屋顶的烟囱口,与蓝天,与青山互相辉映着,一家又一家。若有微风吹过,炊烟则迎风起舞;若有劲风吹过,炊烟则奋起抵抗。
小时候,听老人传言说炊烟搭桥,不是吉兆,倔强的我就专门看谁家炊烟搭桥了,然后去记下来,以便从大人们的八卦里验证这个“传言”。后来,我真的在一次爬山的过程中,看到了绿水青山里,两户隔着一条小河的人家的炊烟在空中交汇了。我是欣喜的,欣喜的是因为那个场景太美了,一丝丝烟雾,就那样在蓝天下,在夏日微风里,在郁郁葱葱的山间,互相拥抱着,交汇在一起,让你分不清它们的来处,然后依依不舍地在风的追赶下消散。以至于后来我一点都不关心那个传言的真实性,我甚至希望看到更多这样的场景。可惜,只此一次。也因为只有这一次,所以至今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炊烟,在记忆里除了美还有就是家的味道。每天看看炊烟就知道谁家这个时候是有人在的,有人在总觉得有生气。有时候路过谁家,通过炊烟便可以闻到谁家用的什么当柴火,是废弃的木头,还是秋天的松针,或者是玉米秆,或者是豆子秆,亦或者是稻谷草或者小麦秆,有时候还可以闻到对方家里烧了不穿的鞋子……这些味道让人亲切。
炊烟里,有外婆家的味道,因为外婆喜欢烧松针,起码每次我们去外婆家,外婆都是用松针引火。所以,每每闻到烧松针的炊烟味道,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外婆,想起那些在外婆家的日子。外婆喜欢给我们做西红柿拌白糖,喜欢给我们煮醪糟鸡蛋汤圆,还喜欢做腊肉给我们吃,还有我最喜欢的烧馍馍。烧馍馍用松针做柴火做是最好不过的了。
炊烟里,有爷爷奶奶的等候。我总记得小时候,当我上六年级被父母借走,结束留守生活时,会在周末自己走过八九里山路回去看爷爷奶奶,当我远远可以看到家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家里的烟囱有丝丝炊烟升起,因为那是奶奶做好了饭菜,但是怕凉了,所以用小火在蒸着饭菜。爷爷奶奶站在屋里地坝里,朝着我回家的方向,就那么看啊,等啊。
我的母亲做总是会用鲜的柏树枝配上一些柏树末来熏,那些散开的烟,没有烟囱的束缚,恣意地和腊肉香肠们亲吻,最后烟尽肉金黄,凑上去闻一闻,柏树香味与肉香融合……美味不可挡。
多年后,再回故乡,泥土瓦房基本被楼房取代,炊烟也只能是偶遇了。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已离开了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我的父亲母亲已到城市生活。
没了炊烟升起的山村,我明白“回不去的故乡”里,除了见不到想见的人,闻不到想闻的味道,尝不到想尝的美味,还包含了看不到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