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起那个冬天的大操场,暖洋洋的太阳晒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适,一个健健壮壮带着鸭舌帽的老头儿拿个杆子在打门球,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坐在门球场边上不怎么说话,时不时的去把门球捡回来,有时候捡错了球,一个讨厌的胖老太就叽叽喳喳吵起来谁家孩子拿我的球,小姑娘一声不吭低头踩自己的脚,心里想着胖老太快闭嘴,戴着鸭舌帽的老头儿慢慢悠悠的过来,我孙女儿,她拿错了。扭头拍拍小姑娘的肩,眯着眼对她笑,从来不会有一句责备。小姑娘跟这老头儿不亲,这是她的姥爷,小姑娘是奶奶带大的,纵使小姑娘的爷爷在她三岁时就不在了,可在她心里依旧是爷爷奶奶最亲。她不喜欢放寒假到姥爷家写作业,她在姥爷家没有朋友玩儿,她只能翻翻姥爷的鸳鸯剑,翻翻姥爷宝贝的不像话门球杆,翻箱倒柜找宝贝,然后在姥爷去打门球的时候屁颠屁颠儿的跟着出去放会儿风。这种时候很少却永远埋在她心里,任何人都不知道。她也没什么情绪,就低着头不说话玩玩沙子,捡捡门球。她不知道她背着太阳光蹲在那里玩的时候,那个戴帽子的老头有没有对着她眯着眼笑,应该是有的,因为那天她觉得背上很温暖。
又一年过年的时候大操场很多套玩具的小摊,戴帽子的老头儿想让她高兴就带她去玩,就像很久以前带着他最疼的四丫头出去玩儿那样,逢人要说这是我孙女,小姑娘见人也不说话依旧低着头,他也不恼依旧乐呵呵牵着小姑娘去套玩具,他给小姑娘买了10个圈儿,小姑娘半天什么也套不着,他在一边一直鼓励,又拿出包着小手绢的钱要继续让小姑娘去套,小姑娘已经不耐烦了随手把最后一个圈扔了出去居然套到了一把小手枪,戴帽子的老头很高兴觉得小姑娘特别了不起,一直乐呵呵的笑,小姑娘已经没了兴致只想回家。这个时候小姑娘的奶奶来接她回家,戴帽子的老头儿很是不舍想小姑娘再多玩几天,可小姑娘头埋在奶奶怀里不肯出来,终究小姑娘和奶奶走了,小姑娘不知道那天的戴帽子老头儿会不会有点惆怅,他的四丫头可是跟他很亲的,怎么四丫头的闺女跟他亲不起来。
戴帽子的老头儿老了,走不动了,也打不了门球练不了剑,最多在家门口路上从这头走到那头,要不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马路对面看看来来往往的车辆,没什么表情就看着。小姑娘长大了,嘴巴变甜了也懂事了,有时候会坐公交车去看老头儿,大老远没下车就看到一个老头儿穿个背心拿个蒲扇坐在树荫下,她就隔着窗子就大声的叫他,就看到这个不再戴帽子的老头儿依旧眯着眼乐呵呵的对着她笑。然后小姑娘下车拿起他的马扎,牵着他的手慢悠悠的过马路回家,告诉他他的四丫头太忙了,派小姑娘来看他需不需要什么,他依旧眯着眼睛没说什么话。
生病的时候不再说了,无非是小姑娘记得他他忘了小姑娘,小姑娘抓着他的手而他只想抽走。他忘了当初他去讨好的小丫头,他忘了当初是小丫头的手想从他手里抽走,他也不再眯着眼对小丫头笑,既使小丫头对他眯着眼笑,他也爱搭不理。
他不在了。
姥爷,给姥姥托个梦吧,风风雨雨六七十年,她的心最疼…
姥爷,给你最疼的四丫头托个梦吧,你知道这些年她最不容易…
姥爷,来生我对你眯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