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精神病院里幽绿的走廊冷清、寂静又凄凉,似是恶鬼的牢窟,又似判官的屠刀。望向窗外,“专家楼”三颗大字伫立在朦胧烟雨中,又萌生出一种腥风血雨的意味。
被约束带绑住手脚的我,无力地摊在在病床上,身上的被子早已被我反抗着踢开到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啥,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被绑住,我要出去。
我没有反抗过吗?
不,我反抗过,但是围绕在我身边的人都在骂我“害人精”。
“呵呵,好啊。我都是害人精了,那就坏个彻底呗。”我如是想。
我想尽办法去偷护士兜里的钥匙,试图打开我手脚上的镣铐。我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想要拿到钥匙给自己开锁,倒是装乖成功过一次,当然,也是唯一一次。不过,那唯一一次成功也让他们对我的防备更加之重,他们给我开锁之后,我便拿着饮料在墙壁于窗间横撒挥霍,并且唱着应景的歌曲——“生前风采有谁听闻,身后恶名竟无人知···妙手回天,一朝落日不求能够幸免,烈阳艳艳,再多矜傲已是灰飞烟灭···清心乱做魄却无人知晓,断刀折肢也要长刀出鞘···”。惩罚也纷至沓来,我被换到更远离人源的房间,那里面仿佛是另一个地狱。
这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渴了想喝水,不知道表达,冷了没被子盖,不知道喊人帮忙盖被子。我在恍惚中度过了一夜又一夜,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只知道天空灰过几次,雨也下过几回,窗外还总会在霞光至甚时传来舞曲歌声,我还记得医生和护士为我洗过一次澡,为我换过换过几回衣。我想外面大抵是快乐的,不似我,在这无间地狱了无终日。
后来,当我在梦里看到了自己这一生的影片后,我悟了。
人生本就一场大戏,黄粱一梦,定有终时。
他们说我是害人精,那大抵就是吧。既然我这么坏,那应该离开才是。
后来我咬舌自尽,被移到抢救室,他们给我输液,可我对针尖的输入压根没感觉,只当他们再给我挠痒痒。
最后我还是清醒了。
只是不知道算不算幸运,怎么说,我也算半个“贾宝玉”,游过太虚幻境,早已经看过自己的剧本。可那些影片终究看不真切。
这是第一个故事。
而第二个故事列行如下。
这次我因为工作时不注重休息,再次失控。
故地重游,只觉得感慨万千。虽然这次还是被绑了,可意境却大不一样。
这一次,我擅自停服药物,身上出现了一些超自然现象。
有阿飘找上了我,并且多次使用试图占有我的身体,若非阿飘的逻辑不符合现实,我大抵是没机会写下这篇文章了。
天老爷,那可吓人了。
试想一下,夜半三更的,清醒的感受到他们的圈禁,仿若下一刻就要魂归故土。
我命名这类事物为小小。
我所在的这个地方,大抵是有冤屈的。
可小小不在人身上,却喜欢藏在灯里。
每当我走神时,就会有灯自行闪烁,当我定神下来,小小便不再顽皮。我身上大抵是有些不同寻常的能量的。其他病人对我的态度要不是喜欢,要不是畏惧,这是正常世界里所不同寻常的。
那些吵架的病人每当与我对视,我便会耳鸣,回首放神的一刹那间他们便会停息战火。我似乎在这方面有着出乎常人的天赋。精神病学系统的很多知识、题型我几乎也是无师自通。
在我看来,我们精神病人用民间说法讲来,就是“火焰山”低,精神世界极不稳定。玄门中又有箴言“命带华盖鬼难侵”。
而我就是这一类人。
著名作家“鲁迅”也是。迅哥甚至自嘲说“命交华盖运何求”。
这或许就是大部分作家都是精神病患者的缘故,也是我几经精神病院,却最终都能迅速恢复出院的玄学角度的理由罢。
这一回,我带着一道平安符来到这片地界。
倒也真的保了我一次安然。这回失控时的很多记忆仿佛都被这道符箓吸收,让我不至于颜面难存。
小小似乎也是来帮我的。我能感知到它。它在摄像头里,在多功能活动厅的尾灯里,在食堂角落的灯里。
有时候啊,它还在某些人心里。
只是人心里的小小,我就看不清楚了。
精神病院里的人身上大多没有小小。他们的眼睛至纯至真。
只是那个保洁阿姨,身上的欲望都快溢出来了,我极不喜欢她。她对待其他无家可归的病人更是没有耐心。
可精神病人明明是天才,创造力极为惊人。从两年前到如今两年后,两次发病间我清晰地洞见着这些天才们的变化。
他们的眼神纯粹干净,没有世俗的欲望。可因为疾病,他们与世隔绝,再无价值体现的机会。垃圾都能废物利用,何况这些病人呢?全民富裕的时代目标下,这些病人是否也再焕光华?
细说这些病人的故事。
有一位阿姨,她很摩登,穿着破洞袜子,内里穿着修身的里衣里裤,外批一件褐色毛织开衫,very fashion;有两位住在同一个病房的无家可归者,他们总是会在身上带着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垃圾,倒也注重垃圾分类,他们喜欢翻垃圾出来吃,或许这样的行为不被理解,但我询问过,其中一位病人说家里人1岁的时候就不想要她活,这位病人的脑发育应是不全面的,能明显看出她的枕部发育异于常人,若能重来,我想她大抵也不想这样;还有一位退休老师,她总是绕着一个定点环绕转圈,可她的眼睛异常明净;还有一位陈姐,她很开朗,虽然门牙缺了一点,但是却莫名可爱,她会亲切的呼唤我“彬彬”,还鼓励我快点好起来,我不理解,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送进医院;还有覃奶奶、罗奶奶、杨奶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还有两个十来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们是多功能厅的台柱子。
最想言明的是以为姓张的姐姐,全名暂不诉说。她是一位民乐歌手,曾经几经流转KTV、酒吧等娱乐场所,并且利用她的才干成就了一番事业。可好景不长,她无意进入了传销组织,传销组织利用她的才干造了不少孽业,她的才华被当成一把无脑的刀子,被坏人肆意挥霍。最后来到了这里,可这并不影响她发光发热。她唱的歌曲,在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唤起了我心底的光芒,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并祥和着。她可以算是我在精神病房里的人生导师。她曾说,人在被长期捆绑之后,神志会恢复到小婴儿时期。不假,这确实是我那时的意识状态。感谢她将我拉出来,对我而言,她是我较少几个的忘年交。
还有其它很多病人,他们大多眼睛明亮,没有杂念。又像是停留在过去的某个灵魂。
望在未来,能够有一个舞台,让这些病人有一片体现自身价值的舞台。让他们不再以一个被关照者的身份存在在这个社会。愿于诸君共进退,阿弥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