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和鬼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五蠹》
话说赵轻履辞别方问渠和徐清如,带着令狐笙离开中州楼。二人一路上不苟言笑,令狐笙却忍不住偷眼去瞧:这赵轻履近来心情爽利,没准能放过自己。
“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开口央求道。
赵大侠瞥了她一眼:“不好。”
“我真的没做坏事,我看你也是修道的,嘿嘿,我也是修道的,咱们同道中人,就别互相为难了罢。而且,我看你今天怕是得有灾厄。”令狐笙不忘老本行,立即忽悠起来。
这番话弄得赵轻履哭笑不得:她自身难保,却还说自己会有什么灾厄。“我既已答应了徐大人和方先生,断然没有放你走的道理。你若想早些脱身,倒不如实话实说,少在那装神弄鬼。”
“我本以为三个人当中,你是最有意思的一个,好,当我看走眼了。”令狐笙嘟囔道。
二人对话间,看见迎面走来了一对官差押着一个犯人,那犯人看到赵轻履忙不迭大喊:“师叔,救我啊。”
赵轻履看到那犯人的脸,却也大惊失色,因这犯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刚遇到的师侄——盛文,他惊道:“你这是怎么搞得?”
为首的官差对赵轻履道:“怎么?你认得他?”
赵轻履点点头。
“这小子装神弄鬼,骗了郭有才郭老板一家。”
赵轻履这才看到郭有才也在一旁,面色尴尬。
“这话从何说起?”
“你问他自己吧。”
赵轻履将目光转向盛文,后者支支吾吾了半天,道:“那日大雪封路,交通不便,我在路上冻得厉害,忽然想起前几日听说城南郭老板家里似乎有人得了病,想到郭府里肯定暖和。就……就……”
那官差抛出一物,见是一块人形布匹和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布袋,厉声道:“他便以这皮影和染料做些戏法,糊弄郭老板,说什么墙上有鬼,哼,吾皇圣明,太守威德,这世上哪来的鬼?”
盛文却开口申辩道:“师叔,你可得与我作证,那日后来当真有个女鬼,我虽本欲贪图抱暖,但看到真有猛鬼害人,还祭出元神道剑与之相搏,师叔您和郭老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赵轻履:“……”
忽听有人说道:“你说得女鬼可是长这样?”只见一个白发青年缓缓行来,身后还跟着一对青年男女,脸色灰败。
那官差见状,连忙揖手:“吴先生。”
盛文看了青年身后的女子长相,忙不迭道:“不错,正是此鬼,不对,这女鬼当时不是已被师叔震得形神俱灭了吗?”
白发青年不慌不忙道:“这……可就要问你师叔了。正好,信儿,你也回来了。”
只见一女子领着一对青年男女也来到了这里,竟是郭伟仪和琴婉。
郭有才看到儿子显得惊诧万分 ,郭伟仪解释道:“今天本欲出城,没想到在城门口给这位姐姐拦了回来,说是有事与我商量。”他忽的看到跟在白发青年身后的男子,正是那日给官府捉住的穷小子,惊道:“咦,你不是已被人打死了吗?”
那白衣青年拍拍手,道:“呵,既然人都到齐了,赵大侠,你是不是能把你枉顾司法,恣意妄为的大胆行径好好交代一下了呢?”
赵轻履哈哈一笑:“我道怎样,原来竟是太守那家伙狗急跳墙,他自己草菅人命,又指使别人李代桃僵,如今却来倒打一耙。”
“草菅人命这话从何说起?这两个人可是活的好好的,拜赵大侠所赐,才死了一会。”
除了赵轻履帮助的那对青年男女,一干人等都听得云里雾里。令狐笙倒是根据众人言语猜出了个大概,连忙打圆场道:“大家给小道一个面子,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伤了和气。”
那白发青年显然对这新来的小道士甚为不满:“你又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咱们先来把事情捋捋清楚。”这话赢得了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的一群人的同意。接着,令狐笙如头头是道地讲了起来,竟把事情的真相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吴先生”冷笑道:“阁下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这些好事少不了你一份吧。”
那对青年男女见有人说出始末,忙一齐跪下:“赵大侠是大好人,所有罪责我二人承担即可。”
郭有才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经此一事他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和儿子的苦衷。那厢郭伟仪更是拼命维护,说是托了赵轻履的福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听了众人请命,那官差有些胆怯,诺诺道:“吴先生,您看,这……”
那白发青年道:“有什么好犹豫的?赵轻履和他师侄二人取了郭老板的钱财,这便是诈骗。更兼伪造他人生死,欺瞒官府,这样的罪行还不够抓他回去?”
有了这位“吴先生”的话,那官差直了直腰杆,示意手下去拿人。
赵轻履微微冷笑:“怎么?你们难道认为我赵某人会束手就擒?”
听了这话,一帮差役竟无一人敢上前。
那白发青年道:“看在吾二人师承渊源,我本不欲出手,但今天有人仗着武学高明,目无王法,想来对自己的手段是极有自信了。好古,赵大侠何等人物?还不取我剑来?”只见一剑童翩然而来,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只见这剑的剑鞘上有龟壳一般的裂纹。
赵轻履道:“有趣的很,才遇着你师哥,又遇着你,我练的是《鲲鹏决》,但你这柄剑的剑锋所及之处居然号称比鲲鹏还要大,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噌”的一声龙吟,世上最锋利的剑——忧道剑出鞘,其主吴镜台执剑向前:“那便试试。”
众人在大街上起了争执,本有许多人围观。此刻看见双方兵戎相见,除开中心二人全都远远退开,毕竟保命要紧。唯独令狐笙劝道:“你既与方先生和徐大人相识,这人好像又是方先生的师弟,不如暂且忍一忍,与这些官差回去,他们到时定会替你说话的。要是现在起了冲突,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赵轻履一想此言在理,收了架势,拱了拱手道:“吴先生,对不住,咱们没必要一言不和就动手,你的剑出了鞘,最后受苦的还是道路两旁的民居。我这就和你们走,你也没必要针对我,嘿嘿。”赵轻履打起了哈哈。
吴镜台收了剑,笑笑,他缓步靠近赵轻履,道:“我并没有针对你。”他俯身到赵轻履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你以为两年前那晚门外的人是谁?”
赵轻履的笑容凝固了,脸色惨白,目光死死地盯住吴镜台:“是……你?”
吴镜台飞身后撤,笑道:“没错,是我查出了盛文以皮影做戏的事。”
只见赵轻履周身忽然真气爆发,竟如同漩涡一般,地上的积雪纷纷扬起。众人虽已退开但依旧被阵阵疾风刮得如同刺骨,所有人疼痛间都感到不明所以:刚才赵轻履已经应承随官差回去,怎么突然之间又行变化,猛地欲下重手。
吴镜台道:“看来你是决意拒捕,那我也不客气了。”仗剑出鞘时,尽显风雷之势。
赵轻履更不多言,一拳砸上,六合奇才一招之间便用上十二分的力欲将对方砸成肉酱。吴镜台不敢力敌,赶忙避过一边,他后方的民居立刻给砸出个大洞来。说来也怪,赵轻履这招虽然势大力沉但有失准头,原是他此际蛮性发作,变得不管不顾,出招间难免失了章法。
一击不得手,狂怒欲裂的赵轻履却一招紧似一招,一出手都是要人命的招式,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众人本来内心偏向赵轻履,但现如今看到他竟恶魔般如痴如狂,尽皆心中战栗。
吴镜台面对如此攻势,也只得左右躲闪,忽然,赵轻履拳风过处,一名差役离得近了,立时给击飞出去,撞在墙上,嘴里泊泊地向外冒血,眼看是不活了。
“杀人啦。”不知谁尖叫起来。
不想误杀一人,赵轻履霎时呆立原地。对吴镜台袭来的剑光视若无睹,虽有真气护体,但忧道剑气之下,周身免不了挂彩。
疼痛让赵轻履略微清醒,想起刚才狂性大发,眼见周围人看自己的异样目光不禁心如死灰。此刻却又有一大堆官差增援而来,将赵轻履围拢在中间。他心中一番思量,知道一时半会绝对奈何不了吴镜台,何况如今又成了杀人凶手,眼见事不可为,他只得一招“列子御风”急急逃走。
吴镜台收了剑,却不追赶,余下众人纵然想拦住赵轻履但也都有心无力,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吴镜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里暗暗惊讶:这六合门下果真名不虚传。莫名间,他发现和赵轻履一起的那个女道士竟也不见了踪影,这人来历神秘,神出鬼没,此际看出她多半是与赵轻履一路,绝不可让她坏了大事。
他与那为首的官差低声交代道:“处理方法就按之前计划好的来,这么大的事决不可惊动中州楼那里。”接着他朗声对众人道:“此人乃朝廷重犯,吾等捉拿不利,令得诸位受惊,实在抱歉,但事关重大,还望今日之事莫要传扬。”他又转身对郭伟仪道:“郭公子,实在抱歉让你看到这一幕,但我还有些事情劳烦你帮忙,请二位随我这剑仆走一趟。”
郭伟仪看了看父亲,后者点头示意,他便跟着那唤作“信儿”的女子走了。
众差役一番安抚,众人散去后,吴镜台对着中州楼的方向轻轻道:“师哥,是时候较量一下了。”
……
秣阳城南的荒山极多,这对寻处藏身的赵轻履来说是件好事。逃出城外狂奔十里他方才敢停下查看伤势,这忧道剑气当真非同凡响,只见自己手上脚上尽是剑痕,虽说不深,但亦见血。赵轻履自己略作包扎,但这血却怎也止不住,事到如今他方知这神剑厉害,竟能锐及伤口,使之无法愈合,是自己过于冲动了些。但想起两年前那件事,却又被仇恨笼罩,他咬紧牙齿:只要今番留得性命,管他什么灵剑高徒,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我说……你这血不止住可不行。”忽听近处一个声音道。
赵轻履吓了一跳,看到是令狐笙寻了过来。他暗暗心惊:这小道士究竟什么来路?自己虽在负伤之际,但逃命之速岂同寻常?此地距秣阳城少说有十里,她竟能追踪而来。赵轻履心里虽惊讶,嘴上却道:“你来作甚?我此际自顾不暇,已无力留你。”摆摆手示意她可自行离去。
令狐笙却道:“我若走了,你纵然不死,这手脚也要落下残疾。况且,现在他们都认定咱俩是同伙了,你犯的事自然少不了我一份。”言毕,从随身布袋里取出银针欲给他止血。
赵轻履死死盯住这银针,缓缓从身上掏出一物,奇道:“那晚在郭府的人,就是你?”他掏出的物什正是那日插在郭伟仪眉心的雕花银针,与令狐笙此刻取出的银针一模一样。
令狐笙也不抬头,只管认穴止血:“啊,是我,我正巧路过,看他急火攻心,就顺便救他一救。”
赵轻履听得是她医好了郭伟仪,此刻自己又得她救助,戒心稍去:“多谢姑娘,赵某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怎么?这么快就确定我不是坏人了?”令狐笙不忘挖苦几句。
“萍水相逢皆以义气识人,姑娘没有趁人之危自然不会是坏人。”
说来也怪,这忧道剑气虽然奇诡,但令狐笙几针下去血竟真的全然止住了,她捋了捋头发道:“一个时辰内别乱动。”
赵轻履虽然狂妄,此刻却也不敢不遵医嘱,他转而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卷入此间是非中,又是何目的?”
令狐笙摇了摇头:“你要我说几遍?我叫令狐笙,师承昆仑山玉虚宫,你自己都说了我是被卷进来的,当初我看中州楼门口人多,等着生意上门,谁料被你们目为恶徒,强行扣留,我又能有什么目的?”
赵轻履一想,这人非同寻常,倒不如问些细节:“我记得在遇祸之前,你曾说我今日有厄运,你是随便猜的还是真算出来的?”
令狐笙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算出来的,给你们课卦时一个个全都不信,等应验了才问我是不是蒙的,简直岂有此理。”
“那你这算卦和医术又都是和谁学的?”
“算卦是同以前一位朋友学的,医术则是和师父学的,你不会又想盘问我那朋友和师父姓氏名谁吧?”
赵轻履一想,毕竟受人家恩惠,也不好太过相逼,只得道:“不问不问,与人相交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你问完,可轮着我问了。本来都说好要投降的,那白头发的家伙与你说了什么你便狂性大发。动手打人?”
当时人多口杂,除了令狐笙当真没几个人注意到吴镜台的耳语。
其实此刻赵轻履内心也是十分混乱,不仅没能抓住仇人,反而失手误杀一人,官府没准正在大力通缉他,有个人愿意听他说说事情原委也未尝不是好事:“唉,此事说来话长。”
……
那是两年前,封印魔剑的前一晚,易正解衣欲睡,明天的太一充盈阵关乎天下气运,他必须养足精力,决不可有半点闪失。
忽闻窗外有利器破空之声,打穿窗纸,易正闪身避过,看见一枚飞镖钉在墙上,暗器下还系了张羊皮纸。易正打开羊皮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却足以令他方寸大乱:考妣。
易正的父母就住在太行山脚下,世代务农为业。易正幼时,母亲得了重病,父亲带着他来到六合门求药。却被门中道士一眼看中,说他根骨奇佳,若是用来修道,必有大成。赵家本就贫寒,既然山上的老神仙都说儿子将来会大有出息,当父母的自然不好误了他的前程。况且,飞狐径算不上离家太远,易正上山后也时常回家探望。
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却有行踪诡异之徒带来了他父母的消息,还用了“考妣”这样不吉利的词汇,易正不由地担忧起他们的安危来。他越想越是心悸,家中所在村落偏僻,除了自己,门中更无他人知晓具体所在。说不得,得亲自回家看一趟方才安心,他禀明掌门,掌门立即遣人与他同往,众人行了半夜,好不容易来到家里,却看父母无虞。易正虽早已料知是这样的结果,但却也不得不防,他留下众人守护父母以防不测,自己再次疾行回山,虽竭尽所能,但依然是伴着晨钟抵达山门。
后面的事情,许多人都已知道了,太一充盈阵被破确与易正修行日短,而魔剑威力太盛有关。但这列阵之人一夜来回,劳碌不休却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归根结底都是那晚窗外之人搞得鬼。此役牺牲的许多同门素与易正交好,亲若同袍,他自责之际更是极为憎恨那日窗外搞鬼之人:此人居心叵测,故意扰乱自己心绪,不止害得无数同门身死,更兼欲祸及苍生。
他闭门数日,思前想后,决定四处游侠,帮助世人以稍补自己的罪过,况且江湖这么大,也只有行走一番才可能有机会查出那日窗外放暗器之人。
……
令狐笙道:“照你这么说,那用心险恶的小人便是吴镜台?”
赵轻履道:“此事只有门内极少的人知道,他若不是那窗外之人,如何得知?如今想来,那几日门内戒备森严,唯有来帮忙的灵剑众人有机会靠近我的房间,方能有此一为。更何况,他自己都已承认了。”
令狐笙也哀叹道:“就算知道,如今却也奈何不了他,他故意在那时承认罪行,激得你失控,如今你成了通缉犯,他却可逍遥法外。”
赵轻履摇了摇头:“是我大意了,不过,只要人还活着,始终都有机会。但我最想不通的是他吴镜台身为灵剑二弟子,江湖声望极高,该以行圣人之道为己任。而他却几次三番地陷害于我,手段卑劣,置万民生死于不顾,不知是何目的?”
“目的嘛,肯定是有的。”忽听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赵轻履闻声大惊,只见一灰袍老人,拄着手杖,缓缓走来,步履蹒跚,若不是赵轻履认出了这是玄奇先生,几乎以为他便要摔倒。
“先生是来抓我的?”赵轻履无奈道。
却见这老头摇了摇头,道:“岂敢岂敢,况且老夫也未必敌得过你二人联手,哪里谈的上什么抓不抓呢?”
赵轻履闻言,知是玄奇先生有意放自己一马,毕竟真要动起手来,一百个自己也不是这老头子的对手。“那先生是来……”
“呵呵,有个事情,求二位帮帮忙……”老头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脸上皱纹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
玄奇先生离开后,令狐笙不解道:“这人是谁?”
有了之前种种,赵轻履对令狐笙有此一问并不惊讶:“他便是玄奇先生。”
令狐笙撇了撇嘴:“他刚才说的话听起来很不得了的样子,他做谋划从来都不多想几种可能性的么?”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赵轻履道:“玄奇先生料事如神,他说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令狐笙摆了摆手:“料事如神?别闹了,就算真的是神也没办法预知未来。所谓‘料事如神’无非是深谙计谋兵法,知己知彼罢了。”
赵轻履摇摇头:“据我所知,并非这么简单。”
“哦?”
“五年前,朝廷围剿更始教,连战皆胜,当时,朝廷大军和正道高手将更始教总坛所在——匡庐团团围住。更始教上至教主下至教众都知道大势已去,欲寻路逃亡。传闻,更始教立教时曾在山上发现八条密道通往山下,那时他们便从八条密道其中之一撤离,不想……”
“不想玄奇先生早已算到他们从哪一条道走,所以预先设下伏兵,最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了,是也不是?”令狐笙打岔道。
“正是如此。”赵轻履道。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八选一而已。何况如果能够了解这八条密道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那个教主的决策习惯应该不难推测他们会从哪里逃跑。”
“不,据我所知那位更始教的教主也非常人,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已多次吃了玄奇先生‘未卜先知’的大亏,故而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想出了一条绝妙的主意以避免再次落入玄奇先生的掌握。”
“难道……”令狐笙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不错,人贵自知。那教主自付无论按照什么角度考虑,玄奇先生都有可能会棋高一招。所以他决定用掷铜钱的方式决定从哪条密道逃离。”
掷铜钱决定路线虽然看似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但这恰恰才是真正的随机,真正的无规律可循,连自己都未能知道得战略,对方怎么可能知道?
赵轻履续道“那教主在落入埋伏后,兵败自杀前曾怀疑过己方有内奸,但当他得知这些围攻他们的兵士早在两个时辰前便已埋伏在此地,而自己在半个时辰前方才抛掷铜钱,他纵然精神再强大也立即崩溃。自那以后,大家都认为,玄奇先生这个人绝不是因为通晓兵法计谋而算无遗策,而是真的可以未卜先知。”
令狐笙久久未说话,赵轻履也未打破沉默——任谁听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定然难以相信。
忽然,令狐笙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坐起身来,双手紧紧拽住赵轻履的胳膊,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盯着后者的脸,双眼放出异样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赵轻履吃了一惊,他刚欲开口,便看令狐笙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别说话。
令狐笙死盯着赵轻履的眼睛以少有的郑重口吻道:“我下面要说的话现在只有你能明白,请一定记住,你是赵轻履,你是赵轻履。”
“你是赵轻履”这话本该让赵轻履哭笑不得,但不知为何令狐笙此刻的神情竟让他觉得有些诡异和恐怖,仿佛是她对着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在说话。
令狐笙似乎并不理会赵轻履的诧异,继续道:“命运要你做什么,你务必照做,一丁点也不要改变。万事拜托,我现在只能靠你了,因为只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不消说,赵轻履此刻一点也不明白令狐笙的意思,他心道:这姑娘病的不轻,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得想个办法治好她的疯病才是。
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令狐笙缓缓转过身去,双手支地,跪了下来。眼泪不住落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赵轻履虽然不明所以,也从未见过这种疯癫的症状,但心里好似总感觉到这个疯癫的算命“先生”刚刚找到的东西让她找了很久,很久,可能……比时光本身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