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京军区大院门外太平门小学上的一年级。
也许因为我是个孤独的小孩子,再加上军区子弟天生就有点优越感,记得当时我并没有要好的小伙伴,每天中午背着书包独自在各个教室之间东游西荡。
我常趴在一间平房的窗台上,看里面大孩子画画。一看就看到下午上课铃响。
有天,陌生的中年美术老师招招手让我进去,然后递给我一只水粉笔,他说:你来画画看,喜欢画什么就画什么。
等我小心翼翼画完,他问我:愿意每天中午来跟我学画画吗?
我兴高采烈回家告诉妈妈时,妈妈却说:我们马上要转业去杭州了。明天就陪你去办转学,不过你可以先去学几天啊。
可我再也没去过那间教室。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老师解释,怕老师会失望,也怕自己会爱上这间教室。
我记得美术老师有卷卷的头发,讲话轻轻的,一点都不像我们的数学语文老师。
一直到离开南京前一天,妈妈拉着我去和所有老师鞠躬说再见,她问我,还有别的老师吗?
7岁的我气若游丝说道:没有了。
那天中午,我们在烈日下最后一次走过美术教室,我忍住眼泪就不朝里面看。
老师早已忘记某一天中午他觉得也许略有天份的那个小孩子了,可孩子到今天都记得他,记得他轻声询问:以后每天中午来跟我学画画好吗?那一刻,小孩子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现在的我,兜兜转转,最终从事着和审美相关的工作。但我从未拿起过画笔或企图学习设计软件。
因为7岁之后,我再也没有遇见一个像他那样的老师。
今天吃饭时和公司妹子聊天,问她有没有遇见过改变人生的老师?
她说改不改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生本来就稀里糊涂走到哪算哪。但二年级时候的班主任小高老师真是令人难忘啊。
妹子从小就不能干,8岁还不会自己系鞋带,碰到年轻的小高老师,不但每次都耐心替她系好,还边系边唱着儿歌教她:
这是两条小虫子,穿山洞,穿呀穿,变成两只兔耳朵......
她说:小小的我就蹲在地上,老师蹲在我对面,小高老师离我好近啊,她的长发好香。
突然,同事妹子提高嗓门对我说:没错,是老师改变了我,现在我每次系鞋带,都忍不住要哼这首儿歌!
你发现吗?令人难忘的老师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超越平庸。
平庸的老师擅长让好学生更加品学兼优,
而超越平庸的老师,他们愿意把目光和关注更多投注到表现一般或者一团糟的孩子身上,然后在他们身上打上烙印,甚至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后来我在杭州辗转读了两个小学,对同学老师几乎没有什么记忆。除了一位男同学和刚大学毕业的数学课丁老师。
男同学非常顽皮,几乎已经被家长放弃,他也放弃了自己。上课睡觉,下课打架,很多同学老师都当他另类,避之不及。
有节数学课,丁老师突然宣布,这位男同学将成为她的数学课代表。
教室一下子就炸了,弱弱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壮壮的男同学被点到名字,刚认真站起来,又难堪的想要坐下去。
丁老师大声说道:有的孩子,只是长大晚一点,现在他愿意长大了。如果支持他长大的请举手哦。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有人举手。
丁老师急了,脸慢慢涨红起来,她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人愿意和丁老师一起,去信任他能做好数学课代表。
还是一片长久的寂静,老师似乎要被打败了。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前排一只手举了起来,接着是好几只,接着全班的手都高高举了起来。
我终身难忘那一刻:丁老师哭了。年轻的她就站在讲台上,耸着肩膀哭起来。接着那位顽皮的男同学也趴在桌子上哭了。
最后,全班号啕大哭。
那个男同学的人生,就这样被一个爱哭的女老师改变了。
谁是你童年时最难忘的老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