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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困兽。
1
“这次考试，朱峰第一名。”老师站在讲台上高声宣布。
我的同桌朱峰站了起来，离开座位，昂首挺胸，走向老师，伸出双手，从老师的手里接过奖状。
“陈迪，第二名。”老师继续说。
我刚想站起来，老师伸出手掌，在半空中向下压了压，示意我用不着站起来了。
我只好没趣地坐了下来，身边的朱峰已经回到座位，稳稳地坐下，挺胸抬头。
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奖状放到书包里，而是把奖状平放在课桌面上。
这样，我们周围的同学们可以好不得劲儿地看得更清楚。尤其是我，看得最清楚。
自从朱峰两年前转到我们班级，我一直保持的全班第一名就被朱峰夺去了。
直到现在，无论我怎么努力学习，怎么起早贪黑，都无法超过朱峰的成绩，始终保持第二名，排在朱峰的屁股后面。
“嘿嘿嘿！陈迪又是第二名，千年老二，嘿嘿嘿！”周围的几个调皮的同学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千年老二的话。
听到同学们乱哄哄，老师很生气，把手中的教鞭敲得啪啪响。
“都把嘴给我闭上，不要讲话了，安静！”老师怒斥。
当大家安静下来之后，老师向前走了两步，问:“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说陈迪是千年老二的话？”
同学们都纷纷低头不语，不过，有几个调皮的同学还是憋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又把笑声使劲儿地憋了回去。
老师叹了口气，把头转向我，目光盯着我说:“唉！陈迪，其实，同学们这样说你也是有情可原的，你也得把话记在心里，付诸行动，不能左耳进右耳出，切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
2
听到下课铃声，同学们都快速收拾好课桌表面上的说所有书籍和文具，下一节是体育课。
而朱峰把书籍文具收拾下去之后，唯独把第一名的奖状摆在桌面上。
他每次都这样，因为座位距离他更远的那些同学们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奖状。
和以往一样，那些同学也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围拢在朱峰的座位旁边，仔仔细细地看朱峰第一名的奖状。
同学们的那股子积极劲头，就好像朱峰的第一名奖状里，每次都有新的秘密内容一样。
可对于我来说，朱峰的第一名奖状都一个样，千篇一律。
所以，我始终都是瞥一眼，或者，干脆看都不看一眼。
到后来，我竟然想一把抓过来他的奖状，撕得粉碎，然后，再把撕成的碎片摔在朱峰的脸上。
体育课开始了。
这次体育课是整个学年集中在操场上，一起考核跑步。
为了这次跑步考核，我特意到专卖店为自己挑选了一双跑鞋，为了自己这次跑得更快。
也是在两年前的那一天，我开始偷偷地在家中做各种体能训练。
其实，两年前那一天之前，我是用不着在课外的时间给自己开小灶，加练体能。
因为，两年前，我的跑步考核，始终都是全学年第一名。
体育老师都感慨地说，在天赋面前，努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陈迪天生就跑得快，体能也继承了他老爸强壮的基因，想不优秀都难。
然而，两年前的那一天，朱峰转学到我们班了，当天的体育跑步考核，我破天荒地得了第二名。
在离开起跑线的时候，我身边的朱峰第一个冲了出去，在奔跑的中途，朱峰越跑越快，我怎么追都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朱峰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那一次，是我平生第一次过了终点线之后没有人围着我祝贺。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到现在，在每次跑步考核冲过终点线之后，我身边再没有人围绕了，也再没听到一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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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跑发令枪响了，朱峰还是先我一步冲出了起跑线。
对此，体育老师的描述是，朱峰才是真的拥有跑步天赋。
我发现体育老师几乎把之前夸我的话，都用来夸朱峰，还多了“真的”两个字。如此一来，好像我之前的表现都是假的。或者，朱峰出现了之后，就证实了我是冒牌的假货。
不但如此，在我第二个冲终点线之后，朱峰早已经开始接受同学们的赞美和祝贺了。
他妈的！只要朱峰在，我永远都是那个千年老二。我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千年老二这个词儿。
我不用思索，就可以脱口而出，好像一个纠缠我的魔咒！我为自己反应害臊，可另我更害臊的是，同学们不停地说我千年老二。
并且，他们说千年老二的同时，都是在夸讲朱峰独占鳌头，并把我和朱峰拿来对比。
近期的体能训练和这双新买的跑鞋没有赶走我的噩运。
在强大的朱峰面前，我所有的努力，就好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微乎其微。
放学之后，我故意在教室里多留了一会儿。
眼看着同学们都走出了学校大门口，尤其是朱峰已经走出学校大门，又拐入了街口的弯之后，我的心才悄悄松弛一些，抓起早已经收拾好的书包，搭在肩膀上，慢吞吞地离开教室，走出校门口。
我这样已经很久了，就是为了和朱峰身处在不同的时空里，我就是不想给任何人把我和朱峰对比的机会。
我和朱峰住在同一个小区，在我慢吞吞地走进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周围坐着很多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
“陈迪，这次考试又没超过朱峰啊？得加把劲儿啊！不过，朱峰那孩子太优秀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嘛，别太较真儿，放宽心，呵呵呵……”刘老爷爷笑呵呵地对我说。
“陈迪，最近，我看见你一个人在小区广场，偷偷地加练体能，可是，效果不是很好啊，又没跑过朱峰啊！实在不行，也别累着自己，毕竟人和人之间确实是有差别的。”赵阿姨关切地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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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也别太难为人家陈迪了，毕竟像朱峰那样优秀的孩子多少年才出现这么一个啊！”老王奶奶竖起大拇指，给众人的评说做了一个终结。
众人听到此言，纷纷点头说有道理。
我们这个小区里，只要事关朱峰，尤其是他在学校里的表现，总是能够第一时间传到小区里。
这种事情在朱峰出现之前也有过，只是，那时众人口中放不下的名字是我陈迪。
我没有回应他们的评说，低着头，往家走。
快到我家的楼房时，我在小区路径的拐角处，还特意停下来，探头看到朱峰走进了隔壁的那栋楼房，我才一路小跑，进入我家楼房的单元门，每天我都是这样躲躲藏藏。
带着两个第二名的成绩回家，父母依然给我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就像之前庆祝我带回家两个第一名一样。
可是，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老爸老妈脸上的笑是挤出来的。
在整个用餐过程中，父母都只字未提成绩和名次的事情，这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让我非常不自在，因此，面对可口的饭菜，我没有胃口。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闭上眼睛，就梦到我周围聚集了好多人，每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我，咧着大嘴巴，对我说：你是千年老二。然后，他们就大笑，我一次一次在他们的笑声中醒来。
睁开双眼，窗外下着大雨。
一夜的失眠，我本来想让老爸老妈给我请假，在家里休息一天。
其实，在我内心深处，不想去学校的根本原因还是不想看到朱峰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想听到被别人叫做千年老二的声音。
自从朱峰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刻开始，我每天早晨上学之前，都在做着去不去学校的思想斗争，越来越强烈。
可是，一想到今天几门重要的课，如果不去听讲，错过了一些重要知识点，唯恐自己下次考试掉到第三名。
我还是得硬着头皮，背好书包，穿着雨衣，走出家门，在瓢泼大雨中，走向学校。
走到半路，发现前面塞车了，人也堵了很多，我走近了一看，原来路面地势低洼，积了很多水。
就在所有人原地等待救援的时候，我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发现了朱峰。
此时，朱峰左顾右盼，张望了一阵，然后，他便转向旁边的一片草丛，沿着一条早已经废弃了很久的小路走去。
5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没有一点减小的迹象。
我本来也想原地等待救援，道路疏通了之后，即便到达学校迟到，也不会耽误太多的课。
然而，我对朱峰的行为太好奇了。
道路上所有人都在老老实实地等待救援，怎么就唯独他特立独行，走一条早已经废弃的道路？
难道朱峰真的天赋异禀？天才就是与其他的众人不一样吗？
我一定要弄清楚！
于是，我悄悄地尾随着朱峰，幸亏我及时跟了过去，否则，这么大的雨水，很快就把地上的脚印冲刷干净了，我根本追寻不到朱峰的踪迹。
走几步，我就找一棵树，躲藏几秒钟，免得被朱峰发现。
渐渐地，我发现，虽然这条小路已经被废弃很久了，却是一条通往学校的捷径，可以少走很多路。
仅仅是一条上学路，朱峰都能够找到捷径，那在学业上，其他所有的事情上，朱峰肯定比我和我们这些普通的人做得更出色。
今天，命运又一次安排，让我亲眼见证朱峰比我更优秀！老天在故意捉弄我？故意折磨我？
渐渐地，我又感觉，从朱峰的背影，看出了他的洋洋得意。
因为，他平常参加的所有比赛获胜之后，都会把身体扭动得很夸张，此时，他就是这样。
我真想一扭头，折返回去，不想再看朱峰一眼，老子为什么偏偏要自讨没趣，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观赏者？
就在我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发现朱峰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站住了，并且，伸手扒开草丛，仔细地向里面看。
他看得很认真，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感到很诧异，也很迷惑，朱峰究竟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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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旁边隐秘的草丛迂回过去，渐渐地靠近朱峰，幸亏下着大雨，哗哗的雨声，淹没了我的脚步声。
当距离朱峰足够近距离的时候，在一棵大树的掩护下，我偷眼观瞧。
原来，在朱峰面前的草丛中，竟然显现出一口废弃的深井。
像我这样的野小子，这种废弃的深井已经不足为奇了。
小的时候，我还曾经带着一些小伙伴，在山林里面寻找废弃的矿井，在里面躲猫猫玩。
看来品学兼优的朱峰很少亲近大自然，至少对于这口废弃的深井，他还处于懵懂和好奇的状态。
我真的不知道一口废弃的深井有什么好看的，而此时，朱峰竟然还蹲了下来，朝着深井里面张望。
最后，朱峰已经不在乎湿漉漉的地面，趴在了深井的边缘，将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探向井口，他不但仔细地看，还连续大声地叫喊。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头脑中冒出了一个让我自己都为之一惊的想法：把朱峰推下深井。
并且，我还真的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人。
这里早已经被废弃了，到处是奇形怪状的树木，还有密密麻麻的灌木丛。
凌乱的雨滴，哗哗的雨声，仿佛一个巨大的帘，把这里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这里，只有我和朱峰，没有外人，这里，大雨在持续不断地抹掉地上的脚印，这里，没有人类安装的高科技监控摄像头。
在想这些的时候，我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朱峰的身后。
认真的朱峰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被他一直压在屁股底下的千年老二。
没有迟疑，我伸出脚，对准他的屁股蹬了一下。
随着一声啊的惨叫，朱峰的整个身体掉进了深井里。
7
“怎么回事？是谁把我推下来的？”朱峰在井底撕心裂肺地叫喊。
在朱峰掉下深井的那一刻，我的心是真的解恨！
朱峰啊朱峰，你为什么偏偏要转学到我这个班级啊？为什么偏偏压在我的头上，让我总是不得翻身？
当年周瑜被气得吐血而亡的时候，喊出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悲鸣。
而如今的我，和当年的周瑜遭遇了同样的悲剧，可我，却没有像周瑜那么窝囊，我抓住了老天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朱峰消失。
“快！帮我上去！现在谁在井口？快点帮我上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朱峰的声音充满着恐惧和绝望。
在朱峰连续不断的求救声中，我悄悄地把井口周围的杂草和灌木丛推拢过来，把井口盖得严严实实，并且，朱峰的呼救声也被遮挡住了一半的音量。
我看了看手表，这个意外情况并没有耽误我太多的时间，正常步行的速度，还可以赶上早读的时间。
我肩膀扛着伞，寻找着能够下脚的地方往前走，走几步，就回头朝着深井方向张望一下。
朱峰的呼救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仿佛瓢泼大雨声抹掉了朱峰的呼救声，也仿佛把朱峰这个大活人从这个世界抹掉一样。
当我走进教室里的时候，几个调皮的同学轻声嘀咕：“看，千年老二来了。”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可我尽量控制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心想，从今以后，老子又是第一了，千年老二的帽子没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老师的语文课。老师急匆匆走进教室，把教学材料放在讲台上，认真地翻阅着。
在老师翻阅材料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在端正地坐着，安静地等着。
“报告老师！”我举起手。
听到我的声音，老师抬起头，看向我，教室里所有的同学也都看向我。
8
“陈迪，你有什么事情？”老师立刻问我。
“报告老师，我的同桌朱峰到现在还没有来上学。”我指着自己身边的空座。
这时，班主任老师的目光才注意到我身边的空位。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迟到的同学慌慌张张地跑到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并敲了敲门。
“赶快回座位！今天课程安排很多，我现在没时间搭理你！下次再迟到，写检查，找家长！”班主任老师呵斥着迟到的同学。然后，扭头瞪了一眼我，不耐烦地对我说：“管好你自己得了！”
我被老师呵斥了，但我心里并不难过，相反，还有一点窃喜。
如此一来，大家开始着手寻找朱峰的时间就会向后拖延了，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
首先，我最希望朱峰不会被大家找到，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在我生命里被抹得一干二净。
再次，即便被大家找到了，我最希望大家找到的朱峰是一具尸体，最好是一具干尸，或者腐尸，再或者是一具白骨，反正无论如何，朱峰已经死翘翘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恶心我了。
班主任老师肯定以为朱峰会比刚刚那位迟到同学迟到得更加迟。
其实，在过去的两年里，朱峰也迟到过。几乎每次，都是我这个同桌报告老师，提醒老师。
老师心情好的时候，会对我的提醒满意地点点头。
老师心情不爽的时候，比如像今天这个样子，那我也不会丧失积极性。
我深知，老师内心深处，始终喜欢积极上进，拥有主人翁责任感的学生。
所以，在给老师打报告这个细节上，我仍然一如既往地表现着自己。
当然，我只有表现得越自然，在朱峰失踪这个事情暴露之后，我的嫌疑就越是微乎其微，或者，就压根没有。谁会联想到？鬼都联想不到！
9
第二节是物理课，第三节是化学课。
这两节课都是在实验室里上的，老师没有在意朱峰的缺课。
朱峰各方面能力都出色，他经常会去参加学校里的多项集体活动，也经常请假缺课。
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朱峰缺几节课，也从来没有影响过他的学习成绩。
第三节下课之后，我来到办公室，把收齐的语文作业本，放在了班主任老师的办公桌上。
“老师，前三节课，朱峰一直没有来上学。”我对老师说。
正在聚精会神批改试卷的老师抬起头，看着我。
“嗯？朱峰还没来？我也没有安排他参加什么课外活动呀？”老师自言自语说着，伸手拿起来手机，并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当我走出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我听到老师已经打通了朱峰家人的电话。
“朱峰妈妈你好，朱峰今天怎么没来上学？”老师有些担心。
这时，我已经跨出门口，随手关上了门。
我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听他们的对话了，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想象出来接下来的事情。
想到这些，我的嘴角就禁不住上扬，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抑制不住那就笑呗，反正也没人看到。
我坐在教室的窗户边上，透过明亮的玻璃，我看到了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开进了学校的大门口。
车门刚刚打开，班主任老师就快速迎了上去。
朱峰的爸爸妈妈从车上下来了，他们十分焦急，尤其朱峰的妈妈，披头散发，穿着一套衣服，好似睡衣。
离得远，又隔着玻璃，我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反正他们尤其是朱峰的妈妈非常焦躁。
朱峰妈妈一会儿双手掐腰，一会儿双手捂脸，一会儿十根手指头插进头发里，使劲儿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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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峰他妈在扯头发的时候，我一只手支撑着腮帮子，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把手中的圆珠笔绕着大拇指正转一圈，反转一圈，再绕着食指，中指，无名指转来转去。
我记得朱峰他妈把朱峰送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接待她的有两个人，一位是副校长，还有一位是教导处主任。
副校长对朱峰他妈点头哈腰，还陪着笑。教导处主任一手扶着朱峰的手臂，一手扶在朱峰书包的手提带上，帮助朱峰较轻肩膀的负重。朱峰他妈则双手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
朱峰他妈从豪华小汽车下来之后，她的双手就一直插在牛仔裤的兜里，双脚穿着休闲拖鞋，粉红色的，斜面上还有一颗毛茸茸的装饰球，走起路来一抖一抖，十分可爱。
听同学私下里说，朱峰家里有点儿背景，至于什么背景，我们搞不清楚，也想象不出来。
此时，朱峰他妈穿着一身好像蚕丝料子的睡衣，一双拖鞋，露着脚指头，脚指甲被涂满了红色，紫色，橙色，还有黑色。
这次，朱峰他妈没有双手插在裤兜了，她一直在疯狂地扯着她的长头发，旁边一个保姆样子的胖阿姨搀扶着她，阻拦着她，但是，拦也拦不住。
肯定拦不住，她的儿子凭空消失了，那是她的心肝宝贝，让她曾经把脸皮露上天的骄傲，此时，说没就没了，她肯定会抓狂。
我把手指间转动的笔轻轻地放在桌面上，用眼镜布把两个眼镜片擦了擦，然后，扭了一下身体，正面对着朱峰他妈的方向，戴好眼镜，瞪大双眼，仔细地看着朱峰他妈在那里抓狂。
朱峰他妈已经瘫软在地上了，好像哭嚎得背过气去了。她的脸上有泪水和鼻涕拉丝，她的头发乱糟糟，她的一只拖鞋甩到了她自己的豪车前机盖上，另一只拖鞋被副校长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
这一切，我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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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峰他爸也下车了，还是老样子，一只手抓着手机，一只手抓着一盒香烟。
曾经几次，这个时候，朱峰他爸是叼着一支点燃的烟卷下车的。
并且，还晃动着身体，抖着腿，仿佛在等着面前的人给他下跪。
朱峰平时就是这个样子，这方面也遗传。对此，我就是看不惯！
我看不惯别人比我优秀，我更看不惯比我优秀的人在我面前装逼！
朱峰他爸把烟盒摔在了地上，冲着副校长和几个学校领导比比划划，叫叫嚷嚷。
那个劲头儿，好像学校找不到他儿子朱峰，他都能够拎着菜刀，把校领导的脑袋砍下来。
急吧！气吧！我看得津津有味，心里甭提多舒坦，多畅快。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自觉地抬起头，扬眉吐气。
朱峰他奶奶从后车门下来，还没站稳，便在一声哭嚎中晕了过去，刚刚被救护车拉走。这个片段差点让我乐出声来。
这一天，是我两年来过得最开心舒坦的一天了。下午放学，我站在雨中，故意撤走雨伞，亲近了一下雨水。
太感谢这场雨了，让我和朱峰阴差阳错地聚合在那个荒无人烟的枯井旁，然后，一切便随了我的心愿。
走出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几辆警车开进了学校。
我心中一颤，也仅仅一颤，心想，全天下有多少悬案，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我哼着小曲儿，小心翼翼地经过了那个枯井，井口没有朱峰的呼叫声传出。
我随便捡起一个小石子，丢到井中，突然，朱峰又开始呼叫了，还试探性地询问井口外是否有人。
我抿着嘴唇，微微一笑，站起身，悄悄地离开了枯井，回家写作业去了。
另外，今天，妈妈说了，要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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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睁开了双眼。看了一下钟表，才四点半。
我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可是一想到从今以后，我的身边再不会有朱峰出现，我就高兴得合不拢双眼。
又翻了好几个身，实在太兴奋了，索性起床洗脸刷牙，站立在阳台上，面对着小区的路灯，做起了广播体操。
做完了体操，大汗漓漓，痛痛快快。在浴室里，哼着小曲儿，洗了一个热水澡。
今天有个考试，我肯定会第一名。今天还有个体育跑步测验，我也肯定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从此以后，我将毫无疑问地返回到巅峰。
在我从冰箱里取出鸡蛋，牛奶，炼乳，番茄酱，吐司，培根的时候，妈妈走出卧室，惊讶地看着我。
“妈，今天的早餐我来做，三明治。”说着，我已经把吐司插入了烘烤机里。
“陈迪，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妈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开心地说。
面对着妈妈的赞赏，我露出了微笑，可我心中却乐开了花。
我心想，我何止长大了，我还凤凰涅槃呢，哈哈哈！
今天上学，我没有经过枯井。
因为，枯井和朱峰已经成为那条废弃道路的一部分了，废弃就要有废弃的样子，不被理会，不被想起。
上午的考试，下午就出来成绩结果了，我的成绩第一名。
接下来的跑步体能测验，我也是第一名，并且，还被选为半个月后的田径运动会的运动员代表。
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又可以昂着头，仰着脸，直视着面前所有人的脸。也渴望所有的人直视着我的脸，让他们好好看看，第一名是我，我就是第一名，认清楚，别忘记。
无意间，我听到人群中的一声窃窃私语:“切！如果朱峰在，有他鸟事？还是千年老二！”
13
我突然感觉，这句话好像一把暗中的利剑，带着寒光，划破了我的脸皮。
我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好似有魔力，很快在同学们中传来了。
“是呀是呀！如果朱峰在，肯定朱峰第一。”
“嗯嗯嗯，并且啊，朱峰第一名的成绩肯定更好。”
……
同学们交头接耳，满嘴都是朱峰的名字，压根就没有我陈迪什么事儿。
这时，班主任老师从体育老师面前经过，顺便问了一下体育老师跑步测验的成绩。
体育老师根本就没提我陈迪的名字，而是直接说:“唉！如果朱峰在的话，以他最近体能突飞猛进的势头，今天的跑步测验，肯定能打破以往的记录，唉！可惜啊！”
班主任老师也摇头叹息，接着体育老师的话说:“唉！可不是嘛，如果朱峰今天在的话，他肯定能够以满分的成绩夺得第一名。”
体育老师赶紧关切地问:“那……那朱峰现在有没有消息？排查和搜寻有没有结果了？”
“已经加大力度排查了，也扩大了搜寻范围。并且，还广贴寻人启事，朱峰的父母已经把悬赏金额提高到了一百万。我觉得，这样努力去找的话，应该会很快找到朱峰的。”班主任老师坚定地说。
体育老师闻听，好像如释重负的样子，松了一口，说:“噢噢！那就好！那就好！希望老天保佑朱峰啊！”说着，体育老师还双手合十，拜了拜天。
听到两位老师说话的同学们，都兴奋地围拢到老师的周围，蹦跳地七嘴八舌。
“太好了！真的希望快点找到朱峰！”
“是啊是啊！希望朱峰安然无恙！”
“朱峰是个天才啊！老天都会保佑他的！”
“快点快点！我们大家一起为朱峰祈福吧！”
“嗯嗯嗯！”
“好啊好啊！”
……
就这样，一大群人，好像着了魔的信徒，个顶个双手合十，拜着天。
唯独我，孤零零地，站在圈外。
14
我本来也学着朱峰，把自己考了第一名的试卷摆放在课桌上。
听到大家说的话，看到大家的反应，我赶快把摆放端正的试卷快速折叠起来，塞进书包里了。
由于塞得太快，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把试卷的一角撕裂了。
难道……难道这就叫做阴魂不散吗？我在内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遍，是的，这就是阴魂不散。
放学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择机朝着那条废弃的道路走去。
又是一个下雨天，此时，也只有老天在帮助我，帮助我抹掉了泥地上的脚印。
我来到枯井旁，仿佛听到枯井内的朱峰在哭泣。
我把耳朵凑近井边，仔细听，的确是朱峰在哭泣。
自从认识朱峰以来，我还没有听到过他的哭声。而经常会听到的，都是他的笑声，大笑，狂笑，各种各样得意的笑。
为此，我故意趴在枯井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就是为了多听一听朱峰的哭，伤心的哭，绝望的哭。
仅仅听哭声是完全不会让我的心解恨，我站起身，观察了一下枯井四周。
周围的环境已经非常隐秘了，为了万无一失，我又从旁边找来一些干树枝和碎石块，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枯井边缘。
一切弄得妥当了之后，我后退几步，仔细端详了一下，心想，甭说朱峰他爸妈悬赏一百万，就是悬赏一千万，也没有人能够发现朱峰。
悬赏？我的脑子突然想起了这个词，那一百万的钱数重重地扣动了我的心脏。
如果我现在去提供朱峰的线索，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这一百万了？
这么多钱，我以后毕业了，那得找什么样的工作才能够赚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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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是天赐良机，一个让我发一比横财的良机。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我本来在暗中偷偷把朱峰踹下枯井，就是想把他从我的世界里抹掉。
可是，现实的情况则是，非但没有把他抹掉，反而让大家更加怀念他，更加抬高他，并且对我不闻不问。
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从一个深渊里爬上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无情地抛弃到另外一个无底深渊。
我比眼前这个掉在枯井里的朱峰更惨，惨过十万八千倍！更可悲的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因为我的悲惨来挂念我，抚慰我。
一瞬间，我对一百万这个钱数没有感觉了。
天下的人没有不爱钱的，一百万对于我来说更是一个天文数字，我爸妈每个月工资加在一起还超不过一万块钱。
然而，我就是对这悬赏的一百万提不起兴趣了。
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是朱峰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呆呆地站在枯井口，心里想，朱峰啊朱峰，你到底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雨一直下着，噼噼啪啪。
我肩膀扛着雨伞，低着头，弓着背，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
这一夜，我又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我的双眼有些浮肿，即便如此，对于朱峰，我仍然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刚刚走到学校大门口，碰到一些同学围在一起，我好奇地凑了过去，听到他们在说关于朱峰的事情。
原来，自从朱峰失踪的那天，朱峰的奶奶悲伤过度，就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一直昏迷不醒。
昨天晚上，朱峰的奶奶旧病复发，没有抢救过来死了。朱峰他爸得知死讯之后，开着小轿车，载着朱峰他妈，连夜从外地往回赶。
不幸的是，朱峰他爸悲伤又着急，连夜赶路，高速公路上，超速，又疲劳驾驶，不小心撞到了一辆集装箱大卡车上。
小轿车翻车了，还在半空中翻了三圈半，冲撞开路边的护栏，滚到路旁的洼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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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救援人员赶来，在救援探照灯下找到朱峰他爸妈的小轿车时，车子好像一颗摔在水泥地上的生鸡蛋，碎裂得一塌糊涂，到处是鲜血。
朱峰他爸妈死得很惨，身体都不是完整的了，救援人员是用双手，把朱峰他爸妈一块一块地从轿车残骸里抠出来，又一块一块地装进黑色的塑料袋里。
同学们都在摇头叹息，可我却异常地兴奋。
我怕同学们看到我脸上的笑，赶紧低下头，往前走。
走了几步，心里面有点不放心这个消息的真假。
于是，我绕了一个弯，故意从老师办公室经过。
没想到，老师办公室里也在聊朱峰他奶，他爸，他妈死亡的事情。
不过，老师们讲的信息更全面，更详细。
其实，撞碎的那辆小轿车里不单单是朱峰他爸妈，还有他的一个叔叔，一个姑姑，一个小姨。
车内的五个人全都是当场毙命。
班主任老师扼腕叹息说，朱峰至近的亲属，在这次车祸里，全部死去了。
另一位老师说，朱峰不是还有一个健在的外婆吗？
班主任老师说，朱峰外婆得知自己的两个女儿在车祸中丧命之后，突发脑溢血，心脏病，也当场死亡了。
这个时候，一个老师要进入办公室，我赶紧躲开。
老师进了办公室，把办公室的门紧紧地关上了，可是，我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听了。
关于朱峰，该知道的消息，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消息，我也知道了 。
于是，我就沿着走廊往教室走，走着走着，我高兴地跑了起来，跑的时候，一步一踮脚。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射进来，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此时，终于有一丝放晴了，太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里透射出来。
我每经过一扇窗户，温暖的一缕阳光都会从我的脸庞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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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过得非常快乐，只要听到同学们和老师们嘴里朱峰的名字，我的心里就更快乐。
快乐之中，时间就会感觉过得更加快。
转眼间放学了，我背着书包，径直走向学校附近最大的那个超市。
在超市里，我挑选了牛角面包，奶油蛋糕，蛋挞……
我又挑选了几瓶水，看到货架上的红牛，我想了想，最后决定再买几瓶高热量饮料。
就这样，结账之后，我的书包里塞满了买来的食物和饮品。
沿着那条废弃的小路，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查看四下无人，便蹲下来，把所有买来的食物和饮品都去掉外包装，并把食物和饮品装进事先准备好的普通塑料袋和普通瓶子里，弄好之后，还特意用毛巾擦掉表面的指纹。
总之，重新包装好的食物和饮品外包装上不留下任何我的痕迹。
一切妥当之后，我悄悄地走到那口枯井旁边，将食物和饮品从掩盖物的缝隙中丢了下去。
枯井中传来朱峰虚弱的说话声。
他的声音太虚弱了，我根本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些什么话。
过了一会儿，朱峰不说话了，而是发出了大口大口吞咽食物的声音。
至此，我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之前，我恨不得朱峰快点死在这个枯井里，死得透透的。
而此时，我一定要让他活下来，活在枯井里，在枯井里一直活到我觉得他可以出来为止。
我这么多年的压岁钱，维持枯井里朱峰的生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18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感觉，没有了朱峰他爸那一百万的悬赏金，市面上寻找朱峰的动静小了许多，甚至，销声匿迹了。
以前，放学的路上经常碰到成群结队的人，穿着志愿者的小马甲，各个街道寻找朱峰。
在朱峰他家人都死翘翘之后，这样的人群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可我依然小心谨慎，在枯井的周围又覆盖了一些伪装的枯枝败叶。
每次去给朱峰投食的时候，我都会尽最大可能赶在下雨天，下得越大越好。
没有了朱峰，地球照样转，日子一天一天过，我们的学习内容越来越多，我们的体能训练，尤其是我的体能训练也一刻没有放松。
我头脑中的知识越来越多，我的智力不断提高，各种考试，我独占鳌头。
在跑步方面，我被选入了学校的运动队，并且，代表学校参加市里面的运动会。
在这期间，老师和同学经常会提到朱峰，说如果朱峰在，那就会怎样怎样……
可是，说完了，他们还不得不面对我这个实实在在的优秀分子。
对于周围的声音，我不再气愤了，不再郁闷了，不再憋屈了。
我心中暗笑，有朝一日，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你们口中的那个朱峰。
天气一点一点变凉了，我在给朱峰投食的时候，偶尔听到他打喷嚏，咳嗽的声音。
为此，我还特意跑到药店里，买来抗病毒颗粒，止咳糖浆，退烧消炎药，再外加一些抗生素。
然后，把这些药，连同食物，一起投喂给了枯井里的朱峰。
19
很快，新的一个学期开始了。
在开学的第一天，老师告诉大家各自准备一个礼物给自己的同桌，以此来预祝这个学期有个好开端，好兆头。
我心中暗笑，我要给全班，甚至全校准备一个大礼，那就是朱峰。
头一天晚上，借着夜幕的掩护，我向枯井里投了一根干枯的树干。
在暗中，我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朱峰借助树干，从枯井里爬了出来。
朱峰爬出枯井之后，没站稳，身体踉跄了一下，跪在了草地上，嚎啕大哭。
我嘴角叼着一根鲜嫩的草棍儿，后背倚靠在树干上，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的一弯明月，听着朱峰的哭声，近处偶尔几声虫鸣，远处时不时几声蛙叫，仿佛构成了一曲野外的交响乐，听得我心旷神怡。
朱峰哭完了，就吃力地站立起来，将一根树枝支撑在胳肢窝下面，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月光里，我看到他的一条腿变形弯曲，他的头发让我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梅超风。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第二天，我来到教室，老师们和同学们之间都传疯了。
朱峰回来了，却无家可归，只有孤儿福利院接收了他。
朱峰在得知全家人死亡的消息之后，孤儿院还特意为他请了一个资深的心理医生，又给医生配了一个资深的助手，希望能够尽快把朱峰从崩溃之中拉回来。
我坐在教室里，两个眼珠子看着黑板上的数学方程式，脑子里，却怎么都忍不住想象着，朱峰得知他家人死亡消息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天马行空地想象着，无论想象出什么样子，我的脸上总是抑制不住露出微笑。
一个星期之后，在福利院的帮助下，朱峰尝试着回到了我们的校园，返回了我们的教室。
20
一辆车身上印有福利院名字的面包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这个停车的位置，刚好是之前朱峰他爸经常停车的地方。
此时，朱峰他家的那些辉煌都烟消云散了。
面包车的门打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护理人员，把朱峰从车上抬了下来，放在一个轮椅上，轮椅的后面还别着一双拐杖。
这次，没有副校长和教导处主任迎接了，没有任何人迎接，只有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朱峰身上的病号服衣角，此时，朱峰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
朱峰坐在轮椅上，被护理人员推进了教室的门口。
班主任老师坐在讲台后面正在批改作业，见到朱峰进来，没有站起来，只是朝着护理人员摆了一下手，示意我身边的空座就是朱峰原来的位置。
护理人员走了，一双拐杖放在了朱峰座椅的身边。
全班同学都紧紧地闭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大家都忘记说话了，只顾得用眼睛看现在的朱峰。
下课铃声想起来了，朱峰瞬间大哭起来。
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班主任老师摇了摇头，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福利院的护理人员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护理人员说：“我就说不行吧，试了也白试，在枯井里和他家人死亡面前，朱峰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思想意识了，这辈子就算废了。”
班主任老师叹了口气，周围的同学，还有其他班级赶来看人闹的同学都无奈地摇头。
我心中大喜，好了，现在朱峰出现了，我要让你们大家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心中放不下的那个朱峰。
这一天，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在一本课外书上看到了司马迁在《史记，吕太后本纪》中记载着：“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熏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
读罢，我会意一笑。
21
渐渐地，我周围的老师和同学们谈论朱峰的时候，全都是低头，摇头，唉声叹气。
再后来，就很少人谈论朱峰了，甚至，大家已经懒得提朱峰这个人了，有什么意思呢？多扫兴！
接下来的求学之路，我一路开挂，再没有听到过千年老二的外号了。
快毕业的前几个月，我就在一次校园招聘会中，被一个世界百强的跨国软件公司高薪聘请。
三年后，我的年薪涨到了一百万，我还娶了一个电影明星为妻。
妻子为了我们俩的爱情，毅然决然息影，在家相夫教子。
妻子给我一对龙凤胎，为我们的家庭带来了欢歌笑语和美好的希望。
【外传】
我叫冯渊，以前在上学的时候，陈迪排第一，我排第二。
后来，我们班级转来一个鸟人，名字叫朱峰，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头脑里突然闪现出一座山峰：名字叫珠穆朗玛峰。
实际上，这个朱峰确实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因为，从他来到我们班级之后，他就总是排第一，陈迪排第二，我退到了第三。
在我退到第三的时候，大家开始给陈迪起了一个外号，叫做千年老二。无论我怎么努力，我总是第三。
每次看世界体育大赛的时候，我深刻地体会到，所有人都会记住金牌是谁，都会关注金牌是谁，从来没有人理会和挂念着铜牌甚至银牌。
我就是个陪衬，一个优秀的陪衬，我总是担心，担心同学们给我扣上一个千年老三的帽子，为此，我尽量保持低调，一直保持到朱峰出事，陈迪重回巅峰，排在了第一，我又回到了第二，顺理成章，千年老二的帽子回到了我的头上。
朱峰真的很惨，他永远没有机会排在第一了。
没有了朱峰的阻挡，陈迪的优秀堪称完美，我无法超越陈迪，就好像陈迪无法超越朱峰一样。
还记得我第一次从第二落在第三的时候，我就开始憎恨朱峰和陈迪了。
那天晚上，我跑到了夜宵摊，和一个辍学的铁哥们儿点了一箱啤酒，买了两包香烟。
从那天开始，我便染上了酒瘾和烟瘾，后来，我又对打牌赌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输掉了所有的零花钱，托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上学，昏昏沉沉地走进了一条废弃的小路。
输钱使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喝酒让我的脑袋昏昏沉沉，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棵大树下避雨，一不小心睡着了。
就在我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天光放亮，大雨一直下，我被浇成了落汤鸡。
我刚想离开，却发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朱峰。
我赶紧将自己隐藏起来，仔细观瞧。
我出于好奇，顺手拿起了手机，点开录像，给朱峰录视频。
朱峰走到了一个枯井边缘，朝着井口里仔细地看。
就在这个时候，陈迪竟然从旁边的草丛里冲了出来，趁着朱峰不注意，将朱峰踹进了枯井里。
然后，陈迪赶紧找来枯枝和碎石，把井口掩盖得严严实实。觉得放心之后，陈迪扛着雨伞，跟没事儿的人似的，朝着学校走去。
这个时候，我才按下了录像的停止键。
从那以后，每次陈迪来到这个枯井口的时候，我都会暗中尾随，将整个过程录了下来，直到陈迪向枯井里投了一根树枝，朱峰自行爬出枯井为止。整个过程，我每一个环节都没有落下。
还没有毕业，因为我酗酒，吸烟，赌博，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
刚刚被赌博的债主痛打一顿，我捂着脸上的伤口，回到了出租屋里。
出租屋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电影明星的海报，海报上那个漂亮的女电影明星已经嫁给了陈迪，还给陈迪生了一对龙凤胎。
为此，我还用烟头把海报上女明星的两只眼睛烧掉了。
我需要钱还赌债，如果还不上，下次我的手脚就会被砍断，听说，债主还做人体器官买卖的黑市生意，说不定，哪一天，我肚子里的器官就不翼而飞了，我这条贱命也不保了。
我在网吧里操作着电脑，把陈迪和朱峰的那些视频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最后，装进了一个优盘里。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见陈迪的时候，差点被他的保镖误会打一顿。
在一个高档餐厅里，我和陈迪干了三杯酒。然后，我就把优盘递给了他，并对他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顿饭我吃得很香，很饱，酒喝得也非常过瘾，离开餐厅的时候，我的卡里多出了陈迪现场转给我的五十万现金。
这些钱够我还一半的赌债，其实，我是可以全部还上的，但是，我的赌瘾让我无法控制自己，于是，在餐厅门口与陈迪分开之后，就径直赶奔那个地下黑赌场。
我坐上出租车之后，看向不远处的陈迪。我发现他把他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扯着他自己的头发，并甩起他穿着皮鞋的脚，不停地踢着他豪车的轮胎。
那天晚上，我又赌输了，输了更多的钱。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拨通了陈迪的手机，继续向他要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