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男儿打入女病房
入院的第一天,我完成了人生中一件伟大的事——堂堂三尺男儿成功入住病区女病房。
在此宣誓,我绝不是女装大佬那一卦的。只是时机不凑巧,男病房人满为患,只能“寄人篱下”,暂且和婆婆妈妈们挤在一块儿。
以前我老觉得,这个世界挺吵的,无论耳畔有没有声音。没想到,在病院里,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白天,同房的阿姨热情似火地抓着我闲话家常,问东问西;夜晚,稀奇古怪的病人们或是哭号尖叫,或是窃窃私语。
按理来说,住进精神病院,意味着我终于踏上了一个满是同类的星球。但我却依旧觉得周遭嘈杂吵闹,面对所有来自外界的交流,只能“哦哦嗯嗯”地加以敷衍。
——悲哀啊,终于找到了组织,却疯都疯不到一块儿去。
我终于确信,这颗日夜轮转的孤单星球,没有一个时辰,一方土地,一簇光明曾属于我。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曾。
拿了个“大满贯”
每个人的病床上,有各种各样的标签:需人陪护,防止跌倒,3小时巡查,注意约束......
我和一般病人不一样,这些标签我都集齐了,扎扎实实拿了个“大满贯”。
毕竟顶着“自杀未遂”的名头,我是所有医护人员的“重点观察对象”。
他们总是满腔热血地鼓励我接受检查、积极运动、配合治疗、戒掉游戏。
你知道对我来说,“你!去!死!”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怎么说吗?
那就是:“你!不!准!打!游!戏!”
然后,怎样确保我魂飞魄散呢?那就是再加一句:“你!必!须!起!来!运!动!”
可是我真的不!想!动!
我只想打!游!...
...算了,其实我也不想打游戏,我只是什么都不想做。
“黑吃黑”—剧情大反转
病情判定书上写的是:双相情感障碍伴重度抑郁发作。医生从病情考虑,为我安排了电休克治疗。
但我始终负隅顽抗,拒绝电疗。别说我怂,当头劈下一道闪电,你就说你躲不躲?
可是,接下来的剧情就有点“黑吃黑”的意味了。一天早上,护士姐姐笑意盈盈地进来,按照惯例给我输液。
或许是神的安排吧。我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待我再次醒来,护士告诉我,我的电休克手术已经结束了。
刺不刺激?酸不酸爽?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跟睡一觉一不小心就到了南极一样。
后来,我重新梳理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想,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疑窦,这一切,就是神的旨意。(???观众:是吗???)
自杀是犯罪
我很少聊天。常有人安慰鼓励我,但我觉得努力扯起嘴角笑一笑,已然是我最大的礼貌。
唯有一次,我和一位做注意力测试的老奶奶聊了半个小时。她为我释义佛法,讲众生六道,说自杀就是犯罪。
我想到住院以前,我拿着药回到学校宿舍,强打着一口气决心好好活下去。结果第二天,信念土崩瓦解,就把50多颗药一气儿吞了。
按照奶奶的说法,我真是罪孽深重,怪不得佛祖不收。
后来我渐渐发现,病院里的病患和医护工作者,绝大多数都信佛。
这很有趣。
“牙膏、牙刷、肥皂...”
我爹是个如钢铁般坚毅的人,一路从农村底层打拼至今,再苦再累都不会皱一下眉。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我,都要求严苛。
——在谁看来,都是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子。
但他却哭了。
在住院的前一天晚上,凌晨2点半,我睁眼醒来,和黑暗一起,坐在地上等黎明。
进卫生间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我爸倚靠着窗户抽烟。背影脆弱又苍老。
在我记忆里,他自戒烟以来,很久没抽烟了,我走过去,跟他说:“别抽烟,掐了吧。”
他回头,眼底泛红。
许久才说一句:“把住院该带的东西带好。”眼泪就翻越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曲曲折折地蜿蜒下来。
我心一震,面对这个从未见过的、“懦弱”的父亲,手足无措。
“牙膏、牙刷、肥皂...”他一边哽咽着细数,一边眼泪越是汹涌。到最后,终是控制不住地崩溃痛哭起来。
父亲的爱,一辈子的时间
父子间的关系,始终是微妙的。像关爱,又像冲撞,像勉励,又像竞争,像敬仰,又像超越。这两代男人之间,注定要用一生的时间,去互相理解,互相扶持,再到互相和解。
我爸洗了脸,对着蓬头垢面的我说:“你也去洗把脸。”
我没动,问:“..你为什么哭了?”
他答:“你感冒我都很难受,现在你生病,我更难受。”
——这样一个直白、软弱,毫不掩饰情感的父亲,这样一句柔软、质朴,没有任何修饰的嗔怨,在阴冷无边的黑暗的角落,点亮了一点微茫的光亮。
父亲的爱,可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明白。
希望我能有这一辈子。
希望你也是。
本文来源于真实故事。
感谢 简书成员(按当事人要求匿名) 提供自己的故事。
烦请大家留言时,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情❤️
ღ( ´・ᴗ・`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