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是秋风乍起黄叶飘零时，却不经意地又到黄昏。
勤奋好学的女生都早早地去了教室，酷爱运动的男生都在运动场上挥洒自己的青春。当然也有一些享乐派，赖在寝室里聊天吃东西，不到夜自修铃响便不肯去教室学习。
高一女生苏蓉却悄悄地离了同学们，独自来到校园的一处角落生愁发闷。其实没人欺负过她，可是她却分明尝到了被欺负的感觉！譬如学校里的食堂，卖的饭菜全都不合她的口味，哪像母亲每次做饭前先问她要吃什么。譬如寝室里的姐妹们，谁也不会顾及她是不是要休息了，熄灯后或打着手电筒看书，或彼此低声聊天……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都头痛欲裂。她多么羡慕那几个家在镇上的走读生呀，可是她的家却在几十公里外。
苏蓉越想越无助，越想越伤心。正在发呆时，忍不防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碎了她的愁绪——
“蓉蓉阿囡，你怎么在这儿？都快把外婆给急死了。都亏这个后生老师帮我一路打听，真是个好心人呢！”
苏蓉被外婆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继而好奇地瞟了一眼外婆身边的后生老师，只见他那一股逼人的儒雅气息扑面而来。苏蓉下意识地认为他应该是一个语文老师吧。
外婆是受母亲之托来送补药给苏蓉喝的。她大字不识几个，要到小镇上的最高等学府来找外甥女，还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无措感。幸亏一进校门就遇上了这么一个热心的后生老师，问清了孩子的班级和名字后，便搀着她先去班级找，又去寝室问，最后才找到这个校园里最为偏僻的角落。
听着外婆的唠唠叨叨，苏蓉只是嗯啊着，心里也着实有些小感动，觉得这位后生老师挺有雷锋精神的。
2
苏蓉是在乡中心念的小学和初中。这九年来，她一直是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眼中的公主。学习一流棒，模样又清秀，更兼写的一手锦绣好文章。
中考时，她的数学是满分，这还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她的语文也是满分，作文竟然半分都没扣，还被老师推荐发表到语文报上。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当地S镇高中。本来她的父母是希望她去读中专的，要是读了中专，便可立马迁户口，然后就算是国家户口了。这对九十年代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灿烂的前途啊！ 她的初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则建议她去读县里的重点高中，说进了重点高中，读大学的机会就更大了。他觉得她是中文系的料子。可是苏蓉外表看起来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内心却很有主见。县高中离家实在太远，将近一百里，她晕车晕得厉害，怕乘这样的长途车。而且读县高中的学生一定都很棒，她怕自己被比下来。而普高就不一样了，她或许可以在那里继续当公主。于是，苏蓉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进入了S高中。
可是苏蓉却不知道，高中老师不像初中老师那样天天围着学生转，看见好学生更是一副如获至宝的态度。高中老师似乎和学生的距离有点远了。更让人忿忿不平的是，他们大都还认为，高中女生多数没什么花头，只有男生才是一支支潜力股。而同学们也不再把她当公主，毕竟在那个时代，能考进普高的也不算是普通学生。
在老师那里得不到关爱，在同学那里得不到喜爱，苏蓉又生性清高，从来都是别人讨好她，照顾她，而她从不肯主动与人示好。如今，这不合口味的饭菜，这不顺人意的寝室，把她的心堵得紧塞得慌，却又无人可倾诉，无处可获帮助。
种种不如意，折磨得苏蓉倍感孤独与失落。
3
高二开学。 第一节语文课，苏蓉照例拿出一本小说埋头阅读。高一语文课上，她已经读了很多小说。也唯有小说才能医疗她的那颗遗世独立般的心。 突然——
“同学们，我是你们新的语文老师，林文，你们可以叫我林老师。”
正在阅读的苏蓉感觉到一种异样，抬起头，一下子就迎上了一道温暖而深沉的目光。他……他……他不就是那个后生老师嘛！果然是个语文老师！苏蓉的心跳有一点点不规律，脸也莫名其妙地热起来。居然有这么凑巧？！
苏蓉偷偷地把小说放进课桌里，开始了认真听讲……
高一语文老师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老师，高中毕业，是个下乡知青，文学功底一般，讲课水平更一般，因此这才慢慢消减了苏蓉学语文的兴趣。 可林文就不一样了，据说毕业于名牌大学，本来是要读研的，只因母亲病重，他不得已放弃学业回到家乡边教书边照顾母亲。林文在文学上深厚的造诣深深地吸引住了本来就喜欢文学的苏蓉，林文的孝心故事更是悄悄地打动了少女的那一颗柔软的心。 不知不觉地，每日的语文课成为了苏蓉最快乐的时光。
苏蓉不再那么想念父母了，也懒得再计较食堂里的饭菜是否可口，甚至当其他女孩子在寝室里吵吵闹闹时，她不再皱起眉头，却自顾微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他——就是林文。 4
苏蓉总觉得自己能读懂林文的心，认为他也一定如自己喜欢他一般喜欢着自己。虽然他们都不曾说过什么，可是在课堂上的交流就已经表白了心迹不是嘛。
然而，那一晚，苏蓉的美梦被惊醒了。
夜自习时，几个女孩子在窃窃私语，好像在说林老师什么。她本来是不屑于说长道短的，可是现在是关乎于林老师的，她便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却隐隐约约听到林老师女朋友来学校什么的。她的心顿时一阵狂跳。
她借口上厕所经过林文的办公室，果然看见一个和林文年龄相仿的姑娘正坐在他的对面。姑娘看起来不算漂亮，但是穿的衣服很漂亮，她正一脸幸福地听林文说笑着，而林文也正满脸笑意地说着什么。 苏蓉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松松垮垮的黄蓝色校服，不但毫无美感，甚至俗气得要命。一时，苏蓉的心落到了冰窟里，全身的血液冻结成了一坨冰。
那一晚，苏蓉又失眠了。
5
课堂上再见林文，苏蓉灵动的眼睛里盛满了诸多幽怨。她有些生气，林老师怎么可以有女朋友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吗？难道他不喜欢自己吗？哦，不对不对，林老师是喜欢自己的，你看，他看她的眼神不是那么温暖嘛，不是那么深情嘛。每次遇上情感类的问题，他总是叫她来回答，难道不正是在借机表白心意？那这个女朋友怎么回事？哦，对了，一定是这个女人主动来追求林老师的，林老师那么善良，他一定不忍心拒绝，所以才……
这一节语文课，苏蓉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纠结猜疑。
下课铃响了，她才猛然惊醒，抬起头，刚好迎上林文的目光，又是那样温暖的目光，让人心动。
那天夜自习，林文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而后送给她一本书，并让她好好去看看。她有些惊讶，怎么莫名其妙送给她一本书呢？看书名，就是一本普通的散文。她走出办公室，随意地翻了翻，居然看见一封信。苏蓉的心顿时狂跳，林老师要跟她说什么，难道是告诉她他喜欢她？
跑到厕所，苏蓉深吸一口气，然后就着昏暗的灯光读起林文的信。与其说信，不如说是便条。林文是在问她白天语文课上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如果有什么心思可以告诉他，马上就要高三了，他希望她打起精神好好学习。 苏蓉叹了口气，他怎么就不清楚她是为了他才心神不宁的呢？可是林老师这么关注她，还写纸条给他，足见在他心中，有着她的位置。想到这里，苏蓉又甜蜜起来。
于是，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6
高三分文理班，苏蓉自然选择了文科，因为林文是文科班班主任。苏蓉那一届总共只有两个班级，刚好一个文科班，一个理科班。同时，苏蓉也听说，林文被提拔为学校里的教导主任。苏蓉真为林老师高兴，这么年轻就做学校领导了，都是因为他太有才气了。可是她又想，林老师未必会在乎那些世俗的功名，实在是因为他太优秀了，他是学校不可或缺的人才。
进入高三，苏蓉的目标就锁定了林文毕业的那所大学——浙大中文系，然后嘛，做一个林文一样的老师，或者专门从事写作。哈，都行。现在最美的事是，林老师既是她的语文老师，又是她的班主任，这才让她心花怒放。
乐极生悲的是，高三开学不久，她骑着自行车时居然摔了一跤。当她从医院回到学校，在楼梯上碰到了林文。林文拦住她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摔成这个样子？你也太不小心了。” 不知怎的，苏蓉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 林文顿时慌了，关切地问她：“很疼吗？来，我搀着你。” 苏蓉摇摇头，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教室移去。留下林文有些愣愣地看着吴晴瘦弱的背影，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7
近来同学们又在窃窃私语了。 苏蓉又听到了林文的名字，怎么回事？林老师怎么了？她的心不能再平静，竖起耳朵，又开始偷听同学们的家长里短。
什么什么？苏蓉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她居然听见同学们说，这个月底，林老师就要和他的女朋友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冬日的艳阳正暖暖地照着大地，可是苏蓉却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她一阵头晕目眩，要不是旁边一个男生突然伸手扶住她，她可能已轰然倒地。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扶她的叫辉的男生。高中时期的男孩子青春萌动，胆大的开始给女孩子写纸条，胆小的只敢偷偷地关注着对方。辉喜欢苏蓉已是男孩子中公开的秘密，但辉胆小，他只敢默默地关心着苏蓉。苏蓉却瞧不上辉，事实上，身边的男同学，苏蓉没有一个瞧得上。 在她眼中，只有一个林文。在她心中，林文就是世界上最英俊最聪明的男人，是她的太阳神。
可是，她的太阳神却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林老师明明是喜欢她的呀，她的感觉是不会错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是因为家里逼婚？是因为那个女人逼婚？林老师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他一定是不情愿的。
苏蓉真想和林文好好地谈谈，或者写一封信也行。可是九十年代的农村女孩多少胆小又传统的。苏蓉只是一味地在心里胡思乱想，心乱似麻。她只能祈求神灵能给她指点迷津，拯救她的灵魂。
8
传说中林文结婚的日子就这两天了。苏蓉忧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一颗心好似在滚油中反复煎熬。她越发瘦弱了，仿佛秋天里的一片树叶，随时都可以被风吹得飘起来。
终于到了林文的大喜之日。林文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他舍不得耽误孩子们的课，硬是要上完上午的语文课才请假去完婚。
语文课学的是《屈原》。上到屈原投江那一节，苏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酸，热泪滚滚而下。苏蓉分明感受到林文关切的目光，但是苏蓉没有看他。她怕自己的目光一对上林文的，就会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屈原的投江突然给了苏蓉一个灵感。如果林文结婚了，那么从今以后，还有谁能如此知她懂她？从此，她又会孤独成一个影子。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她宁愿像屈原那样投江，以死来抗拒。抗拒什么？抗拒孤独，或者是抗拒林文结婚？
苏蓉终于提笔给林文海写了一封信，果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满篇文章不言一个爱字，可是字字血血却分明写满少女情。
苏蓉求辉务必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交到婚礼中的林文手里。苏蓉告诉辉，她只是想送给林老师一份结婚礼物，如果辉能把礼物交给林文，那么苏蓉这辈子会永远记住辉的。就这最后一句话把辉感动得几乎涕泪交零。他说，不要说只是送一份礼物，即使为她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就那一刻，辉让苏蓉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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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的婚礼很简朴，就几桌人围坐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饭。
辉很机灵，趁林文出去上厕所之际将礼物盒子交给他，说是苏蓉送的。林文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盒子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精美的礼物，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他几乎是撕掉信封的，接着从里面抽出了两张还有些潮湿的信纸。一目十行，他顿时又心急又心痛，来不及回去和新婚妻子和亲友们解释什么，飞快地跑回了学校。
寝室里，教室里，果然没有苏蓉的身影。 他发动班里的几个男孩子一起在校园里一寸一寸地寻找苏蓉。 他扒拉着一丛丛树木，一边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蓉时的情景。那时候一个老婆婆说要找高一女生苏蓉，他依稀记得那个叫苏蓉的女孩很有才气，中考作文正是他改的，写得相当精彩。于是他就记住了苏蓉这个名字。在校园找到她时，他发现，还真是人如其文，清秀纤弱，她外婆原来是给她送药来的。这样的女孩子好像注定就是不够健康。可是现在那个偏僻的角落里却没有她瘦弱的身影！
没有！没有！学校里到处都没有。他不敢惊动苏蓉的父母，他坚信一定能找到苏蓉，他不相信她从此就这样消失了。
他想着苏蓉平日里看见他那种羞怯的模样，当真让人怜爱。他也回忆着之前苏蓉的种种言词。猛然，一道亮光闪过他的脑海，屈原投江，对，白天上屈原投江的时候，他看见她低着头，分明看见有泪珠挂在她的腮边。当时他总以为小姑娘又犯了痴病，一定是感怀屈原的命运了。可是现在想来，难道难道……
林文当即骑上一辆自行车，飞一般地朝海边骑去。一路上，他一直念着“菩萨保佑”。并不是因为他信佛，实在是因为除了希望菩萨保佑，不知道还能求谁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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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海滩，林文曾经带孩子们来捉过螃蟹。 当时，苏蓉眺望着海面，傻兮兮地自言自语道：“海底会不会真的有个龙宫？” 不远处的林文听见了忍不住为女孩子的天真笑着摇头。 一名调皮的男孩子趁机揶揄她说：“嗨，岂止有龙宫，还有英俊潇洒的龙太子呢！” 顿时，海滩上响起一片少男少女们的青春笑声。
林文虽然是近视眼，可是这回眼力却出奇得好，他一眼就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正抱成一团坐在岸边。
他轻轻地坐在黑影旁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来了，我只是心里烦闷，想一个人来看看大海。”苏蓉竟然头也没抬，但是她知道旁边坐着的人就是林老师。她嗅到了他身上那种独有的温暖的气息。当然她更知道，这种地方只有林老师才能想到。
回来的路上，林文好像说了一大堆废话，一堆空洞而苍白的废话。但是苏蓉没有听进去，她只是享受着路上和林老师走在一起的感觉。本来……本来她还有更大胆的想法，比如……比如扑进林老师的怀里哭上一场。可是少女的自尊自爱还是阻止了她的行为。是的，与其说她有自杀的念头，更不如说她是想做一个游戏，猫捉老鼠的游戏，当她躲起来的时候，林老师能不能找得到她？他俩究竟有没有心有灵犀？可是证明是又如何？ 一切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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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苏蓉也仿佛忘记了林老师已经结婚的事。也不知道从哪一个晚上开始，在夜自修快结束时，苏蓉总会走进林文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或者什么也不说，或者和他聊一些文学作品里的人和事。然后，或者是林文或者是苏蓉提醒，啊，夜自修结束了，于是林文便走到办公室门口去拉下课铃。
苏蓉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同时内心却又惴惴不安。匆匆太匆匆，高三的时光是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段。
有个晚上，苏蓉和林文交流宋词。苏蓉说，她爱死柳永的《雨霖铃》了。她忍不住一口气将这首词背了出来，念到第二阙时，几乎有些哽咽。“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回不等林文拉下课铃，苏蓉便一声不吭地先走了。 林文突然有些莫名的惆怅。他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有老师对学生的喜爱，或许也有一个男孩对女孩的怜爱。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还是一个孩子呀，她以后应该要上大学，应该去见识更多的人和事。而他仅仅是她人生路上的某一个人，不是吗？再看不出她对他的爱，那他岂非是个大傻瓜？但是他确实是在装聋作哑。拒绝会伤害她，接受更会伤害到她。于是他便只能折中，不拒绝也不接受。他把这一个难题交给了时间，一旦她离开了这个学校，离开了他，也许会慢慢淡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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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迎来了高考。
苏蓉虽然感冒发烧，可是坚持参加高考。她还是想报考林文毕业的那所大学，仿佛只有那样才能了却少年的这段情事似的。
老天没有眷顾她，她竟然只考了四百九十九分，而浙大录取分却是五百分。仅仅因为一分让她与浙大失之交臂，或许这就是命运，就像她和林老师，这一分难道不正是寓意着他们之间不能跨越的鸿沟吗？
填志愿时，她不再像读书时一直跟随着林文，而是躲起来胡乱填了一个。她突然想彻底消失在林文的世界里，最好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暑假里收到录取通知书，是一所极为普通的专科学校。正在苏蓉茫然若失时，竟然收到了林文的信，是一封真正的信！ 看着信封上他那潇洒的字体，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他的温文尔雅却又风趣幽默的样子来，苏蓉当即泪流满面。都毕业了，他还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呢？难道是对她的不舍？
信的开头竟然是柳永的一首《雨霖铃》。他还说，看到她考取了不甚理想的学院，他竟无语凝咽，悲叹老天如此不公。从此，他也只能祈祷老天能多多眷顾她，让她从此不要有磨难，不要有挫折，一路顺顺风风、平平安安。他会在小镇上默默地祝福她。
看完信，苏蓉的心有些甜蜜的伤感，不管怎么说，林老师待她还是不同于其他学生的。他并不是完全无视她的一片痴情，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的，是他们的身份恰似天上的那条银河，无情地划开了他们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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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大学生涯，苏蓉洁身自好，一直醉心于阅读和写作。 毕业后，她也算是如愿以偿，成为了一个初中语文老师。在选择单位时，苏蓉故意远离家乡，千方百计地留在了一个城郊小镇。是的，虽然她是那么渴望回到林文的身边，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却不敢回去了。 三年来，她已经长大了一些，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林老师正在一点一点地远离她。他从未说过他喜欢她，也就更谈不上说爱她。
当时大街小巷正流行着邰正宵的《千纸鹤》，乍一听到这首歌，苏蓉就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述说自己的故事。“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折一千对纸鹤，结一千颗心情。传说中心与心能相逢……”正是因为这首歌，她总是不愿意去学折千纸鹤，怕引起太深的伤感。
决定要彻底忘却林老师了，苏蓉决定去拜访一次他的家，她想看看他是不是生活得很幸福。是的，如果他真的生活得很幸福，那么她会离开得更决然一些。
刚走进他的家——那幢她曾经凝望了无数次的小楼，她就听到了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啊，这是他的儿子，小小孩是在抗拒她的到来吗？因为她曾经和他争夺他的父亲？
漫不经心地和林老师说了几句话，她的余光不时打量着屋里的人，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一屋子婴儿的气息，一屋子生活的琐事，这一切与文学是那么不相称。天，此时此刻，苏蓉居然想到了文学一词。
再见了，我的挚爱，虽然我没有亲口跟你说，但是你应该能感受到对吗？请祝福我吧，祝福我能找到一个能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走出林老师的家，苏蓉的心一下子空了。她把林老师还给了小楼里的每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