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日记13:过场戏

第一次在暮秋时去京都奈良看红叶时,我被深深地震撼了。在一秒之间,我领悟了“霜叶红于二月花”背后所有的感慨和情绪,比起春天时清新浪漫的樱花,红叶更有一种大气的、洋溢侵略性的绚烂之美,也因此,我暗以为秋天时的日本是比春天更美的。

(神宫外苑)

进入秋天后,我的生活也开始有了小小的变化,11月以来我生活的重点开始转移到打工。一个月里,经历了多次面试,也有失败的研修体验。直到最近,才确定了快餐店的打工时间,并在家门口的超市入职,感觉留学打工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

没想到的是,最常见的便利店打工,却是最困难的。很多人都会以为便利店里只需要收银和说简单的几句话而已,然而实际上,便利店里有非常多的程序,在每个时间点都规定了必须要做的事,比如在几点一定要做温度检查,几点一定要补充饮料,几点一定要开始炸物等等,而过程中又不断有客人进来,进程一直被打断,所以对我这样日语尚不太好的人来说实在焦头烂额。因为我打工的便利店很小,店长又是个非常严格的大叔,会一直不停地盯着你,在各个环节上跟你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感觉真的“大変です”。在研修三次后,我的便利店打工也就结束了,后来跟老师聊起来,老师说,便利店真的很难哦,我自己以前也尝试过,但完全应付不来呢。

他这样说让我非常释然了,便利店的打工虽然失败,但却是我打工的开始,从这之后开始突破自己心理上的障碍,面对“打工”这件事情终于能够更轻松自然地接受,实际上,对于我这样曾有过长年正式工作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个顺理成章的动作,而是需要过程的。后来快餐厅里的打工就感觉好多了,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心态缓冲的缘故。

短暂的便利店打工里认识一个中国女孩,后来挺常聊天,在图书馆里也经常碰到,和新的陌生人建立交流,也是打工更大的附加意义吧。每经过一次面试,每打一次工,每多和一个日本人交流,就感觉日语真实地进步了一点点,学语言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果然还是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吧。

(高尾山)

渐渐到了红叶季,每周末都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红叶,最近天黑得早,将将五点天就黑了,出去玩总要早起才好。先是学校组织去迪斯尼,虽然一大早下雨,但还是玩到10点半放完烟花才走,天黑以后排队的人渐渐少了,索性把所有项目都坐了一遍。果然无论对小孩还是成年人,迪斯尼都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世界,今年又是东京迪斯尼建园一百周年,最近日期还有圣诞节的特别活动,推荐大家最近来东京都可以去迪斯尼和迪斯尼海洋乐园游玩一天,用迪斯尼APP可以看到各个项目的排队时间。

上周去了东京附近的赏枫名所高尾山,但上了山才发现天气还不够冷,大部分红叶还没红。在半山腰排队买了酱油烤团子,还真的蛮好吃,于是也没再往上爬,直接坐缆车下山了。

一路上看到很多带着狗狗爬山的人,日本真的是个极爱猫狗的国家,在路上经常能看到“禁止舍弃宠物”、“主人要负责处理狗狗大便”的标语,日本人遛狗都随身带一个喷壶,不仅要捡狗大便,狗狗尿尿后也要立刻冲洗。但日本并不提倡投喂流浪猫,因为投喂会导致过度繁殖,使流浪猫的处境更差,所以日本的流浪猫确实比在国内看到的要少。其实在现代社会,猫狗早已成为社会成员的一部分,如何跟猫狗相处是整个社会都需要和谐对待的问题。

下山后去了高尾站,看到甲州街道两旁金黄的银杏树,才真正觉得不虚此行。黄叶为秋天渲染了浓度和温度,让秋天成为一种特定的情绪。


而这周因为预约了一个学校的入学体验,周五晚坐夜班巴士去了奈良。这次的夜班巴士体验很好,每个座位之间有独立的帘子阻隔,座位下有支撑腿的挡板,每个座位还有配一瓶茶,因为日本人非常安静,所以便宜的夜班巴士真是出行的好选择。

清晨六点就到了奈良,离学校预约时间还早,就再次去了奈良公园看鹿。清晨的奈良,街道上店铺还没开门,偶有散步和晨跑的人,虽然都是现代的设施和品牌,但盎然的古意仿佛穿越回晨曦里的唐朝。早晨没什么游人,公园里鹿很多,他们泰然自若,尤其看人的眼神极其真挚。关西的气温比关东低很多,红叶也红的更多一些,早晨时没有人的打扰,鹿群活动更为自由,不知什么原因就看到鹿们冲着一个方向成群狂奔,在人类的城市里,他们没有慌乱和不适,人和鹿共同拥有这个城市,这也使奈良成为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存在。

有句话说,一下雪,北京就变成了北平。我觉得,一到深秋,奈良就变成了唐时街市。虽然京都才是完全还原唐时长安,但还是觉得奈良的古意更浓。在奈良的学校里做了半天体验,奈良人民给了我充分的日语能力肯定。然而,铁道边只有一栋楼的传统女校,总有种“女高怪谈”的既视感,奈何我再不怕寂寞,在如此冷清的仿佛穿越回几十年前的学园里,还是觉得太过落寞了。


但在体验中认识了同来体验的日本女高中生,加了line后就开始聊起来了。渐渐打开朋友界限的感觉,也让我非常窝心。在我倒退式的人生里,年龄变得越来越不重要,越来越不成为自己成长和与他人交往的界限。中文里有“忘年之交”,忘年是指那些年龄差距虽大越毫无隔阂的人,而日语里也经常用到“忘年会”,是指年末时大家一起欢聚的餐会,最近就有很多公司在办忘年会。“忘年”,忘记年龄的差异,忘记过去一年的挫折苦痛,大家一起喝一杯,敬过往,敬来年,多好。

我始终不相信人到了一个年龄就一定要做这个年龄该做的事这种观念,不仅不信,还在用实际的人生抵抗。人生没有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分的阶段,人生只是一场体验,用来浪费在那些我们认为值得的美好的事物上。现在的我,早起去打工,为准备考试而自习,为考入学校而准备,画想画的画,写想写的文章,每天为看到一朵花一片红叶而开心,为一点小小的希望而充满期待。这一切都让我感觉非常“燃”。

电影《青蛇》里,有一段精彩的过场戏,表现春去秋来的悠闲生活,配上陈淑桦演唱的《流光飞舞》,让我每到秋天就不自觉地脑中回放这个场面。“半冷半暖秋天,默默看流光飞舞”。

没有大事发生,生活安静而丰富。这一年可能是我成年后过的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因为心无挂碍,因为总有希望,像是一段漫长而甜蜜的过场戏。生活永远是,也仅仅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一刻。谁又能说,过场戏不是人生中最美好快乐的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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