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烟雨浇了春的愁
将暮未暮的是堆满相思的天空
我说你是琉璃锁锁人寂寞
你却说
你是穿堂风
写罢,合笔,看着白纸上的修正小楷,林语露出盈盈笑意,窗外透过树丛的阳光,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
额,忘了,正上课呢。
一抬头,惨了,数学老师是个暴脾气,正朝自己走来,健步如飞。
一低头,又惨了,课外书还没来得及收拾呢,风扇又落井下石的将数学书翻乱了页码。
“小说好看吗?”老师用手狠狠地拍着桌子。
“老师那不是小说,那是《牡丹亭》!”林语小声道。
“我管你什么牡丹亭菊花台,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把心思用到学习上,天天捣鼓这些没用的,觉得大学是个人就能上是吧!”老师加重了语气。
“老师就我这成绩,您白送我100分我也考不上呀!”
“你……”老师一时语塞,“你给我站出去!”
推开教室门,下两层楼梯,就是大厅,穿过大厅,径直走上五六分钟,就能到学校门口,学校建在城外,正值春季,草木皆美,空气中沸腾的满满是生命的气息。林语想着。算了,还是乖乖站门口吧,免得被他发现又骂我。林语踢着墙根,嗫嚅着。
不过他说的对,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既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独木桥,我只是独木桥下滔滔江水中的一个小浪花,激不起千层浪,就只能顾影自怜。
读书是林语这么多年来唯一坚持下来的事,小时候读《安徒生童话》,《十万个为什么》,长大一点了读《唐诗三百首》,再长大一点了,开始读爱格,文艺风象,现在她什么书都读,读外国小说,也读京剧原著。读的书多了,写的东西倒也像模像样。所以她成为学校语文成绩常年居于第一而总分常年位于倒数的神话,不老的那种。
放学铃响,教学楼内一阵骚动,伴随着桌子椅子的撞击声,人潮猛的从各个教室涌了出来,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道题可以用老师后来推算的公式,特别简单,所以选C”“我觉得阅读理解我全部看懂了呀,为啥还错了那么多,”“老师今天讲得太快了,我好多题都没听懂,”……林语紧挨着墙壁,眉头紧皱,烦不烦,还不如谈论中午吃啥来的实在。数学老师走出教室,瞧也不瞧她一眼,径直走向办公室,手里拿着自己的那本《牡丹亭》。林语垂头丧气,果不其然被没收了,还没看多少呢。
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回教室,座位上,鲜红的50分试卷仿佛在窃窃嘲笑,林语这次真的怒了,一把抓起试卷,撕了个粉碎,看着试卷的残骸洋洋洒洒的从三楼窗户飘下,心情竟出奇的好。随手又在本子上添了几笔:
穿堂风过无影亦无踪
奈何人儿情动
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
心疼!心疼!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经过黑板时,林语愤愤地爆了句粗口。
试卷今晚带回去家长签字写意见,明早上交。
第二天,林语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数学老师真他妈的凶,不就是张试卷嘛!
“林语,语文老师找!”
“好的,我马上去!”
林语哼着小调去了语文组办公室,刚才被批评的阴霾一扫而过,肯定是征文的事。
“老师,您找我。”
“林语快来,上个月的征文比赛结果出来了,你拿了二等奖,这是证书”老师欣慰的看着她说:“我就知道,一天读那么多书,脑子里面肯定有东西,再接再厉”!
“哪有,都是乱写的,写的不好!”林语接过证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县上又在举办三行话情诗大赛,这是比赛要求还有格式,有兴趣没?”老师递给林语一张纸。
“好的,我试试!”林语雀跃。
教室里一片死寂,莘莘学子们也不知道昨晚熬夜学到几点,一下课就刷刷睡倒一大片,少有几个清醒的,也有气无力地不知想些什么,林语啧啧地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舒婷诗集》,开始为比赛找灵感,可教室这氛围实在不适合看书。林语第一次萌生了逃课的想法。
踏着上课铃声,林语抱着《舒婷诗集》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门卫大爷双眼微闭,悠闲地躺在藤椅上,跟着收音机里的秦腔,咿咿呀呀的哼着,林语窃喜,猫着腰溜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呀,就是好,天空都比学校的蓝,空气中洋溢着的果然是春天的气息。一摸裤兜,还有几块钱,林语兴冲冲地去不远处商店买了些零食,坐在一棵大树下,翻开书,小声的读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度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茵重复单调的歌曲……
少女淡淡的声音顺着树干爬上树梢,又从树梢蔓延到树叶,微风吹来,树叶抖擞着身子,引来了一群鸟儿,鸟儿不知何为痴情,只管叽叽喳喳在枝头打闹,一不小心,撞掉了一片叶子,转而一哄而散。叶子打着旋儿掉呀掉呀,掉到了少女的书上,少女拿起来看了看,嗯,刚好缺一枚书签呢。
风吹起少女的发丝,凌乱中是那种张扬的美,灿若星辰的眼睛汲取着知识的甘露,她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读书,读自己喜欢的书,顺着自己的心意,取悦自己。她,太想证明自己了!
“啊—”林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该回学校了。
林语以这样的方式熬过了高二,获奖证书也拿了不少,不过她后来上课的时候只安安静静的在教室看书,因为有次逃课被教导主任抓住,差点叫家长,她吓得再也不敢了。哦,对了,她的三行情诗也获奖了。
夕阳拖着一身倦怠,一个踉跄
红透了西边天
红透了离人的双眼
林语写完之后就笑了,还不错!
步入高三后,看着班里同学废寝忘食,挑灯夜读,林语的脑子却像是学习的抗体,数学公式呀,英语单词呀,呼之不出,挥之则去,根本记不住。她同桌,那个年级学霸,成天喊着要考去帝都吃正宗的北京烤鸭,然后埋头扎到书堆里,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后桌的那个漂亮丫头时不时地叹口气,说她的成绩才刚刚勉强过二本线,希望今年考题不要太难……
林语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空,我该怎么办?我的出路在哪呢?又想起上个周末父母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林语呀,你好好努力吧,不要把结果看的太重,只要对得起你的付出,唉!”想着他们失落的表情,林语攥了攥拳头,确实该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