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小文的缘起,是因为看了几篇讲英语学习的文章。说实话,除了一位在英国做同声传译的姑娘写得比较靠谱,其余的人,尤其是在这里推广英语学习课程的那几位,让人忍不住怀疑其动机。我不知道这些人是真糊涂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你按照他们说的方法来实践,学会英语(我说的“会”是指能够较为熟练、准确地应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不是英语专业出身,这组文章所讲的内容,主要来自我的个人经验,希望能够对有志于学会英语的读者提供一点帮助。以考试为目的的读者不必读下去了。英语考试可以算是个专门的学问,经过适当的训练,即使你不会多少英语,也能考个高分。但那跟真正学会英语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个小系列一共有三篇文章,分别讲英语学习的误区、英文和中文的区别、以及学习英语的方法和学习材料。本文先来说说英语学习常见的三个误区。
学英语最常见的三个误区,就是背单词,学语法和练发音。我按照危害程度由重到轻的顺序,一一道来:
一、背单词
如果评选最愚蠢的英语学习方法,那么冠军一定是“背单词”。在我上学的年代,由于原版的英语学习材料极其罕见,背单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如今网络发达,各种英语音视频和文字材料唾手可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一条道走到黑,通过背单词来学英语,那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了。对于英语学习来说,背单词有百害而无一利,非要找出“一利”,大概就是有个心理满足,让人觉得自己好像会不少单词。
但实际上,你背的单词并不是你的,它们是字典或单词书的。能够运用的单词,才是属于你的单词。而离开具体的句子、段落和语境,运用根本无从谈起。从这个角度讲,就算你把GRE红宝书倒背如流,你真正会的单词也很有可能少得可怜。不信,请看下面这个例子。
Good,这大概是最初级的词汇了,连英语零基础的人可能也会说:“这个单词我会啊,不就是‘好’的意思吗?”但是,你真的掌握了good吗?我们来做个小测试,看看下面三个情境中,你能说对几个。
情境一:你的朋友或熟人考上了好大学,或者加了薪,或者买了房。当对方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想表达:“真不错”,“太棒了”等等正面意思的时候,你会怎么说?
情境二:你在逛商店,店员走上前来对你说:“Can I help you?” 你还没想好买什么东西,只是闲逛,你想告诉店员不用招呼你,你会怎么表达?
情境三:国外很多博物馆、游乐场之类的地方,售出的票并非必须当天使用,而是有一定时长的有效期。如果你是售票员,需要告诉顾客:这张票的有效期是一个月。你知道怎么说吗?
这三种情况,都可以使用good这个入门级的词汇。在情境一中,你可以说:Good for you. 在情境二中,你可以说:I’m good. Thank you! 在情境三中,根本无需使用什么大词,只要说:The ticket is good for one month就可以了。
这些用法,并不是我挖空心思翻词典找来的,它们在日常生活中极其常见。你可以通过看电影电视、读书、与人交谈学到这些用法,唯独不能通过背单词学到它们。
然而,同背单词的另一个危害相比,上面讲的弊端简直不值一提。背单词最大的危害,在于将你的思维锁死在汉英一一对应的中式英语上。
想想你是怎么背单词的。你用的肯定是中英对照的单词书,或者英汉词典。如果你能理解英英词典的重要性,也就不会蠢到去背单词了。在英汉对照的框架下,你通常是这样记忆的:relation:关系;relation:关系;relation:关系……重复若干遍,直到牢牢记住为止。然后恨不得身外化身,拍着自己肩膀来一句:“老王,你真用功啊!”
殊不知,你越用功,记得越牢,就离学会英语越远。实际上,你是在通往中式英语的道路上大步前进。不信?我们来看看下面这个例子:
你想说:“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时,你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单词是什么?我敢打赌,一定是你背了若干遍,牢牢记住的relation. Actually,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relation”. 表达“与某人/某事没有关系”,英语中最为常用的句式,就是have nothing to do with someone/something. 如果你把费时费力记住的relation搬出来,除了证明你的英语水平很低,并无任何作用。
学语法
语法要不要学呢?当然需要学。是不是一开始学英语,就要系统地学习和背诵语法呢?大可不必。任何一种语言,都不是简单地按照语法规则把词汇组装起来。相比很多国家的英语学习者,经过完整初高中教育的中国学生在英语语法方面其实是很强的,有的学生甚至会比native speaker更熟悉语法规则。但是这种语法的强,通常只表现在做题上,一到真正应用,其弱点就暴露无遗:绝大多数中国学生,如果让他们写一篇英语文章,一定会有不少句子语法完全正确,但母语人士想破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表达什么。这种句子,被称为grammar correct,是学习第二语言时常会犯的错误。
对于初学者或者英语水平不高的人来说,重要的不是背语法,而是培养语感,这需要通过大量地听和读才能实现。学习和背诵语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一上来就背语法,还有一个明显的害处。这就是:以后你在说英语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先在脑子里过一下语法是否正确。即使你对语法非常熟悉,用来考虑正确与否的时间极短,这仍然会极大地限制你接话和说话的速度,造成你总是慢半拍,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实际上,即使是native speaker,在日常生活中也不会句句按照语法来说话,反而经常会犯各种语法错误,但这并不影响正常交流。语法的正确,只有在写作或者正式的讲话时才会特别注意。
因此,我建议初学者不要一开始就学语法,起码要等到说的问题基本解决,到了不管对错,张嘴就来的时候,再较为系统地学习语法。
练发音
首先需要明白的是:如果你生活在中国,每天大部分时间说汉语,那么你矫正英语发音没有多大用处。即便你花了大价钱请专业的外教,花大精力刻苦训练,把发音练得几可乱真,如果此后你大部分时间还是讲汉语,那么用不了多久,你辛苦练来的“纯正”发音就会一点一点地退回你原来的口音。这是因为每种语言动用的面部肌肉和舌头的位置各不相同,长期讲某一种语言,你的肌肉会形成某种固定的运动模式,口音因此而来。就算你暂时改变了肌肉的运动模式,如果不是从此基本放弃讲母语,或者长期保持艰苦训练,你的面部肌肉并不会形成适应英语发音的新模式。
但是中国人对发音的纯正和完美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追求。这大概源于中国一直是个等级社会,而口音往往彰显着等级。对北京人来说,所有不会说北京话的人都是外地人;对上海人来说,所有说不了上海话的都是乡下人,对于讲普通话的人来说,所有讲普通话带口音的人都是农民。
英语的情况截然不同。英语是一种世界语言,这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来自不同母语背景的人,操着口音各异的英语进行交流。你完全不必担心自己口音过重,导致别人听不懂你的英语。有这种心理障碍的人,不妨听听历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演讲。如果你仍然觉得他们的发音比你好,那么就去听听印度兄弟的英语。我敢打包票,任何一个会讲普通话的中国人,英语发音绝不可能差过印度人。因为除了少数几个音,英语里的大部分音在普通话里都有。作为一个讲普通话的中国人,想要把英语说得比印度人更难听,是个难度极高的挑战,需要耗费的精力并不比练成纯正英音或美音少。
然而对于受过教育的印度人来说,英语基本是母语。虽然他们的发音极其难听,中国人经常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是native speaker听他们说话却毫无障碍。如果你有过与其他族裔的人在同一个课堂里学英语的经历,你可能会注意到,有些人说话口音重到你搞不清对方说的是不是英语,但老师完全可以听得懂;而有些中国学生明明发音标准得多,老师却经常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请容我卖个关子,下一篇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