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街中心是通往地狱的地方，那里是龙笑镇官府的行刑场。
明天，有一位对我至关重要的人将要被处死，执行人是麻二苟。待到夜晚凌晨，麻二苟往手心啐了把口水，手起刀落。
打更声走远，时间刚刚好跳到明天。今晚月亮也是不圆的，这个时刻这里没什么人，刽子手麻二苟，跪在那里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的犯人，匆匆跑过的打更人。
血溅了一地，但是没有一滴溅到麻二苟身上，他砍了很多人，知道什么时候怎么样能避免那一身血腥。不然，回家他上不了老婆的床。
哦，我也在那里，我就在不远处，麻二苟却懒得看我一眼，他直接扛了刀回家去了。
我救不了那个人。
我在衙门当差有六七年了。我只是一个看守牢房的小衙役，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想试一试当主角的滋味。
这个念头是从柳一伊和她哥哥搬来龙笑镇的那一刻开始的。
当衙役的人出门基本会被人指指点点。其实这个职位除了娶不到老婆外，那算得上是份美差。至于麻二苟是如何讨到老婆的，这完全归功于他老婆本人，不过这是另一话题了，日后再说吧。
看牢房的衙役是两人两人搭档的。我的搭档是体重三百斤的胖子孙，他因为嫉妒我完美体重的原因，常常嫌弃我，甚至偷偷塞钱给领导要求调组，往往领导收了钱，说一句好说，然后就没有了后续，他是赔了银子还得折这继续和我搭档。
所以胖子孙很不喜欢我。
可我挺喜欢胖子孙，因为有他在，我不用担心犯人会逃跑，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能在逃跑时逃得出他那浑圆厚重油滋滋的屁股。它压下来就是头顶一片黑。而这也意味着和胖子孙待一块，我的小命很有保障。看到他那健硕冒油的后背我就觉得踏实。
但是现在我特烦胖子孙，因为他，我那一晚上的哈喇子算是白流了。昨晚上我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柳一伊，关键时刻却被那死胖子一声震天吼给轰下了床，好歹，也先让我掀了盖头呀！
虽然是在梦里，如果现实有实现的可能，我就不会那么耿耿于怀一个梦了。
我也只能在梦里。
在一片叫做柳絮居的柳树林里面，柳一伊像个仙女一样住在那里。应该说，柳一伊就是住在那里的仙女女主角，最终和女主角终成眷属的唯有男主角。所以我突然想当主角了，不知道这次够不够格。
事十九不如意，柳十死后，我不怎么去柳絮居了。
我没有办法再见柳一伊，是我亲自羁押柳十去的行刑场。
柳一伊喊柳十“哥哥”。要搞定妹妹先要搞定哥哥，所以柳十对我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我不是没有做过努力的。
行刑前一晚，我用十吊羊肉串子去贿赂麻二苟，可是没有成功。拿钱贿赂麻二苟是行不通的，麻二苟认死理，可我没想到连羊肉串子都失败了。从麻二苟家出来，我觉得麻二苟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那么固执！
我只好鼓起勇气单刀赴会另一场更为严酷的挑战——去麻二苟家找他老婆。麻二苟他老婆是个豁达不固执的好女人，唯独聪明了一点，偏偏那是个最糟糕的缺点。
麻二苟他老婆收了十吊羊肉串子外加十吊铜板，长长的围成一圈像朵大花似的铜板！麻二苟他老婆也笑得跟朵麻花似的。
从麻二苟家出来，我肉痛的同时感觉自己离柳一伊又进了一步。
可是真奇怪，我救不了柳十。
我赔了老婆本，又折了未来夫人。
柳十行刑后我向老赵请了两天假，窝在床上盯着头顶上的茅草想一个我不太想得通的问题：我看着麻二苟手起刀落，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感觉，就像无数次以往。本该生气的事情，可我却没有生气。本该悲伤的事情，我也没有悲伤。
我是太冷漠了，那我对柳一伊的感情是不是也没有我想象中深重？
我还没有想通。
第三天早上一睁开眼，看到老赵在我屋里。我头一沉，又是一个梦。
后来我才明白老赵出现在我屋那不是梦，柳一伊出现在我屋里才真是梦。而我脸上被老赵刮的那三个巴掌印痛得很真实，这才是真实生活。
牢房发生躁乱。胖子孙已经被打趴下。
牢房无聊闷气。
老赵气疯了，胖子孙也气疯了，他咬牙切齿死瞪着我：“陆贱疯，到你了，赶紧进来！”
我是个小衙役，我想当主角。我突然想如果我没有进去说不定我这次就可以当一次主角了。
我是痴心妄想，老赵只一脚，我不止进去了我还趴下了，那一脚力道分明。
我抬起头。老赵满脸堆着笑：“哎，哎，贱疯呀，你也想多赚点钱以后好娶柳一伊嘛不是。现在年轻受苦是为了以后享福咧！”
老赵真是个好人呀！
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老赵提醒我要娶柳一伊的事，胸口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三脚，我趴在地上望向牢房唯一的窗子。
唉，我又当不成主角了，我想。
只有一点点光进得来，这是件特殊的牢房，是特意为有财的大老爷们设立的娱乐会所。这牢墙里，明里看得见的砖瓦困着戴罪之身。那最深处看不见的砖瓦密不透风，这里不囚困肉身，为出卖肉身。
人为了找乐子对抗无聊庸长的生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像牢房里那些人喜欢出钱找生人当靶子。
人为了钱应付生存，什么事情都肯干，像我，像胖子孙，在牢房外的时候人模人样，在牢房里就是个活靶子。
我呀，不是穷疯了，我是没钱了。
当活靶子的钱不全数到我手里，要分四成给老赵，对于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异议，我要是头我也这样做。
下午我瘸着脚回家的时候，路过东市街中心，迎面走来一个买菜的妇人，我心一沉，我本该生的气终于喷薄而出。
我脸色阴沉地拦住了麻二苟他老婆。
事实证明，麻二苟他老婆比衙里最无赖的老赵还无赖。这恰好形成一个强烈对比:麻二苟比他老婆忠厚太多了。
我没想到麻二苟老婆她竟然会不认账！
她说：“呸，老娘拿你的钱？老娘不是那没良心的种，哎，我说你陆见封是不是男人，自己老婆都快生了还不往家里寄钱！”
她的嘴一张一合，我觉得太阳晒得我有些懵。等我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时候，我的腿突然就不瘸了，撒开脚丫子跑。柳十、十吊羊肉串子、十吊铜板都被我抛在脑后了，我老婆快要生了！
跑到柳絮居远远看到柳一伊的时候，我发现麻二苟他老婆实在是太厉害、太无赖、太卑鄙了！
我还没有成家。
那晚的梦，延续到刚才，直到见到本人的时候，我醒了。
然后我本该悲伤的悲伤也如浪涌凶猛而来。
但是柳一伊看着我笑靥如花的时候，我脚一软差点又要在大白天做梦。这时候，一个人在后背拍我的肩膀，他说：“陆见封？”
我回过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就知道柳一伊不会无缘无故对我笑的。
另外，我回去要再给麻二苟带五吊羊肉串子，感谢他娶了一个那么聪明的老婆。麻二苟夫妻是淳朴的人，不像老赵，收了胖子孙的钱只会说好说好说。他们夫妻俩收了钱财就会干活。
我第一次见到柳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是主角，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主角的光辉。
主角一般是不会轻易死的，所以柳十也没有。
现在他正站在我身后跟我说谢谢，他已经从麻二苟嘴里知道是我救了他。他请我去柳絮居喝茶，我心里一阵激动，我蹲在柳树林里喂了一年多蚊子终于熬到可以近距离偷窥柳一伊了。
喝茶不知茶味，柳十还在说些什么，我只点点头嗯嗯啊啊，天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的目光和心思一直在柳一伊那。
似乎过了很久，我突然听到柳十的声音说：想不到是你这个在林里蹲了一年多的小子救了我。
我愣住，敢情他一直知道！也对，他是大侠他能不知道？！
我心里猛然一热，也就是说，柳一伊没准也知道！
柳十说要跟我结拜的时候，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只说不要说是我救的你就好云云。
柳十没有强迫，只留我吃了顿饭。柳一伊的手艺和她人一样可口。
吃饭的时候我吃得很慢，我一直在等。等到出了竹林，等到月亮爬上来，等到回家关了门。
我很纳闷：这不符合剧情的发展呀，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柳十心生感激一冲动就把妹妹柳一伊嫁给我的吗？
我叹了口气，我刚刚惊觉一晚上柳十都笑得很了然。
对于我心底里的那点破事，柳十知道、柳一伊估计也知道，老赵知道，胖子孙知道，麻二苟知道，麻二苟他老婆知道，我自己也知道，可知道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那以后，我时不时去柳絮居做些劈柴挑水的活。柳十总是非常高兴我的到来，柳一伊待我也像哥哥一般，去他的哥哥！
就这样，我想当别人老公，却被人当了哥哥，一当就是三年。
龙笑镇，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小镇，它白白浪费掉那么江湖的名字。
小镇是好的，有花开花落，有杨柳依依，也有江河流淌，小巧温婉，就是起不了风浪，平淡无奇得有些闷。我的工作也是很简单的，不用羁押犯人的时候就歪坐在牢房出口处看着牢里的人；偶尔在柳一伊随口说一句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去当当活靶子。
我的日子也是极为简单无趣，唯一的乐趣除了柳一伊就只剩敲诈勒索了。
是的，敲诈。可以敲诈的有很多，比如临死要求再见一面亲人的，又或者想要偷偷买通关系出去的；家属来探望的，来送东西的，等等。所以我才说这可以算是份美差。
不过，很快，龙笑镇起了场不小的风波。
官老爷家遭贼了！
老赵家遭贼了！！
胖子孙家遭贼了！！
我家也遭贼了！！！
是江湖人称“盗侠”的武功高强的目无天。呸，故事里“盗侠”不是都喜欢劫富济贫的吗，怎么连我这种赤贫都会被劫？！不光光是我，镇上的大部分人家都遭贼了。
我意识到，那是真正的大盗，连一文钱都不放过。
官老爷要求我们三天内抓到目无天破案。
真是个笑话，目无天他那是主角的对手的级别，像我们这样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要不就是常年被人当活靶子的配配配配角怎么可能抓得到。
我不想抓贼，不过，抓贼好像一向是主角的事。我突然又升起一丝希望：没准，我踩了狗屎可能行狗屎运呢。
不久官老爷突然要找我吃饭。我心里狂喜，在柳一伊面前当主角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那天出门应该是踩了狗屎，一去官老爷家我就被老赵和胖子孙拿下了，麻二苟站在一旁。
我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胖子孙蹭着他那油光发亮的胳膊说：“陆贱疯，你贿赂麻二苟的事情穿帮了，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倒抽了一口气，我瞪着麻二苟，他出卖我。麻二苟一声不吭。我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老赵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说：“别瞪了，我们都知道你贿赂麻二苟的事。”
好吧，这里贿赂成风。
官老爷这时发话了：“陆见封，只要你能带本官去见柳十，那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我咬着牙没有答应，虽然我不是主角，但是我也是有骨气的！
官老爷胸有成竹地笑了，他加了句：“再送你五两银子！”
好！跟我来！我刚想要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
“我可以去找目无天，但不是为你，是为这龙笑镇的百姓。”是柳十。
我叹了口气，慢出场一点也完全是可以的嘛！主角怎么就不留一点活路给配配配配角呢？
柳十答应免费帮官老爷抓拿目无天归案。伟大的情操环绕着柳十，我们一众凡人只能仰望。
我看着柳十潇洒离去的背影感慨，这三年和柳一伊兄妹的接触中，我不断意识到柳一伊是个值得娶的好姑娘；柳十是个极难搞定的人，他太奸诈又太聪明了，最要命的是他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一流剑客。
有柳十在，我永远当不了主角。
正如此前柳一伊略带羞涩地对我说她会还我银子，可她的意中人要是个能打得过她的盖世英雄。
我只是个小衙役，身贱位卑，人人憎恶。我不是大英雄，我不会神功。
而柳一伊的剑法逊于她哥哥柳十，但对付我估计剑连剑鞘都不需要出。
目无天被赶出了龙笑镇，失窃的东西也还回去了，但是很快有人发现自己家的银子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少了，去到官老爷那里报案，官老爷一挥手，一脸沉痛：唉！本官的东西也少了，定是那可恶的小贼花掉了！
关上门，官老爷腆着肚子望着那多出来的珠宝银两笑得合不拢嘴。
银子回来后，官府就不再需要主角了。
龙笑镇恢复了平静。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淡。
但是最近胖子孙和老赵对我特别的好，连麻二苟这种木头脸都时不时用一脸悲伤的表情望着我。
我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柳十了。不久我就知道了原因——他死了。
很奇怪啊，一个人你以为他死了他却没死，你以为他活得好好的却突然有人跟你说他早死了。我很震惊，人生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生呢？
我想不通，唯有去柳絮居，柳一伊她扫了我一眼低着头说是目无天干的。
但是目无天不是走了吗，如果是他赢了他怎么要走呢？
柳一伊看着我，平静地说，因为她还在这。
目无天偷走全镇百姓的东西就是为了引柳十兄妹出来，他们兄妹俩，躲了他那么多年还是没能躲掉。
柳一伊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送我出门的时候，她似乎甚至还对我笑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晚上，我不担心柳一伊会擅自去找目无天报仇，因为她不会舍得他哥哥的魂魄在地狱受苦。
柳十咽气前要柳一伊发下毒誓，若是日后她找目无天报仇，那他在九泉之下将日日被恶鬼啖其肉喝其血，扒皮抽筋。这些人就是迷信，死了就是死了，胡扯什么地狱。但是，现在我竟然无比庆幸这些迷信，这些迷信，救了柳一伊的命。
柳一伊答应柳十。
柳十死后十天，柳一伊召开了比武招亲。人群蜂拥而去，我也去了。
比试时候柳一伊手下留了情，我输了，我在她剑下走不过十一招。赢的人是刚好路过此地的塞北第二刀符春风。刀剑合璧，刚好可以去替柳十报仇。
她可以不去报仇，但她未来夫君可以。柳十大概死也不想不到自己妹妹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如果知道，大概他会让她立下妹妹妹夫外甥外甥媳外甥女外甥女婿等有亲属关系的三代之内皆不得报仇的毒誓。
我上半生平淡无奇，善善恶恶，从没当过主角。
柳十活着的时候，他是男主角，女主角是柳一伊，配角是目无天，配配角是老赵和胖子孙，配配配角也不是我，那是麻二苟和他老婆，我是那更后面的配配配配角。
柳十死后，男主角成了符春风，我还是后面跟了几个配字的那个角。
我不再去找柳一伊了。
半个月过去，我在勒索赵大同的时候听说了柳一伊的事情。
她没有去报仇，符春风走了，他不愿意得罪目无天，他终究不是柳十那样的主角。
我终于再去柳絮居了。
我到柳絮居的时候，她面对着我没有说话。我说，让我当一次主角吧。哦，不，那是我在心里说的。我对她说的是：“我们再比试一次。”
她看了我一眼说：“你那么想娶我吗。”
我说是。
“好，最后一次。”
这次她没有手下留情，十招过后，她用剑鞘指着躺在地上的我说：“你输了。”
我笑了笑说：“还没有，你的剑还没出鞘。”
她说：“柳家剑法，剑出必见血。”
我说：“我知道，反正你的剑没有出鞘那就是我还没有输。”
她皱了邹眉：“你救过我哥，是我家恩人。”
我决定耍无赖：“如果你一直不出鞘那就是我赢。我赢了，我替你去找目无天报仇。”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像看怪物一样。没错，就我这水平，连胖子孙都打不过的人，能有多大能耐敢说这样的大话。
虽然我一定不能赢，但我可以试试。
柳一伊没有说话，她回过头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她说:“好，你赢了。”
我要出发了。柳一伊跟着我出门，她要一起去。她说:“目无天要杀你的时候，你就把我交出去然后逃跑，不要管我。”
我想了想，说好。
在要逃命的时候我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柳一伊突然笑得很开心，笑中带泪，这是第一次属于我的笑，如沐春风，舒畅淋漓。
一个月后，我一个人回来了。我没有杀死目无天。
我打不过目无天是一定的，我说过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是目无天给了我条活路，只要柳一伊嫁给他。在最后时刻，柳一伊和出发前与我比试那次一样又说了好。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柳一伊要我丢下她一个人逃跑了。她是知道会有这样的要求，她也是知道我一定打不过目无天，她自己因为毒誓不能亲自报仇，又没有人能帮她报仇。她是用我来当一个借口来寻死，间接用她自己的死来成全我要当主角的心。
她是带了一死的心来的。
按照约定，这时候我应该逃跑的，丢下她一个人。
但是，我走不动。
拔剑出鞘，电光火石，走石飞沙，剑光纠缠，剑落，柳一伊终究是输了。在她与目无天过招的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最后她弯起食指和中指伸向自己的眼睛，一跃跳下了身后的悬崖。目无天没有杀我，他走了，没了魂魄的模样。柳一伊那弯起的两根手指头，她的决心，那么的凛冽那么的狠。
我到悬崖下找柳一伊去了，我总想着哪怕她瞎了我还是挺喜欢她的。再差，哪怕找不到全尸，找到一根骨头也好。
我没有找到柳一伊。
也许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我回到了龙笑镇。
又过了半个月，我去了柳十的坟前。我蹲在那里，我对着柳十絮絮叨叨，柳一伊对目无天也是挺狠的，她宁愿挖掉自己的眼睛，也不想见到目无天。
最后，我也没能再见她一面。
这时我听到后面柳一伊的声音在问：“陆见封，是你吗？”
柳一伊她瞎了，但还活着。我突然想，这个结局真不错。
如万千故事一样，柳一伊跳下悬崖的时候被人救了，救了她的那个人就是后来的主角慕容无声。他帮她报了仇，目无天终于死了。
我就知道，女主角通常都不会死的。而慕容无声，一听就是个主角的名字。
柳一伊说她们要走了，离开小镇，下江南去。江南，一听就知道那是个闯荡江湖的好地方。
其实，我也有一个很主角的名字，本该精彩不落俗地去闯荡江湖，在惊险的闯荡中遇到女主角，再历经磨难，最后终成神仙侠侣。可现实却是我在这小镇里过着俗气酸臭的日子。
送别时，看着慕容无声挺拔的后背我能想象他那俊朗的容颜，看着茫茫的天空，我突然明白了这辈子自己是当不了主角了。
我依旧在衙门里当小衙役，也偶尔去当活靶子，照样勒索犯人和犯人家属。
有一天，当完活靶子，回到家躺在床上，我仿佛听到自己骨头一节一节断裂的声音，它们会掉到床底下，在那里慢慢变成一抔黄土，很久以后，都不会有人知道它原本是根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