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煎包是中国北方一种很普通的美食。在我的家乡它经常出现在人们早餐的餐桌上,配上一碗糊辣汤或者小米粥就能让人吃得肚瓜溜圆。
说它普通是因为现在随便一地儿,随便一条街上都能吃到,至于说它是美食——是因为它里面不但有肉有菜,外面有面有油,再加上那喷香的馅儿,酥脆的皮儿,好看的形儿,让人尝过之后还想再吃。
当然以上是我个人的感受。如果你不喜欢吃或者因为没吃到正宗的水煎包而说它不好吃那就太遗憾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找一家传统的正宗的煎包店尝尝再说。毕竟现在,只要是个人不管会不会炒菜就敢开店,谁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写诗的‘’呢?这样儿式的人最没意思,他们直接拉低了这一行业的道德水准,为了挣钱什么他们都敢干,大量的中华美食尤其是名小吃快被他们糟蹋殆尽了。
吃的东西,第一口的感觉很重要。如果你第一口吃到的是正宗的,那么它就是美食;如果你吃到的是赝品,那么它就是糟糠。就像人看人一样,凡夫俗子都摆脱不了印象分。所以,如果你不是一个觉得水煎包很好吃的圣贤的话,那么有机会你就再尝一下它吧,轻轻地咬它一口,再深入的了解一下它,让它的汁水滋味重新激发一下你的味蕾,颠覆一下你对它的不好的看法,也让你重拾对美好食物的信任。这对水煎包很重要。
我之所以认为水煎包好吃,是因为我最初吃到了好吃的水煎包,我对它的第一印象很好。这种印象一直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里,那种香喷喷的滋味也一直留存在我的舌尖。这么多年来我牢记着那种味道,有多少次我仿佛经常回味到它,可又不曾有一次真正的体味过它。
爷爷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从家走到集上十字街囗——一家用苇席搭成穹顶棚子的煎包铺,这也是我们集上唯一的一家。铺子门囗用砖和胶泥垒成的炉子上架一口二尺深的鏊子,噼噼啪啪的柴火烤得鏊子里面滋滋作响,不断向上冒着白烟,香气氤氲。棚子上挂着一个大概三寸宽一尺长的木牌,上写“水煎包”三个字,木牌下面的红缨穗在风中随意的摇摆。
“来咧!”
“嗯。”
“坐。要几个?”
“先来5个吧!”
随着店老板和爷爷的一问一答,我已经娴熟的坐在了棚子里面小桌旁的矮凳上了。说是店老板,不如说是乡里乡亲,大家彼比熟悉的很,小时候我还不知道"老板"有当今如此多的含义呢。棚子里面地方不大,两张小方桌,七八个凳子,天黑的时候还有一盏电石灯嗤嗤的喷着白光。等我坐稳的时候,老板已经用一支短柄长舌的铁铲从锅里戗了5个水煎包,然后‘’啪‘’的一声倒扣在一张小碟里端到我面前。我之前从没见过那样的铲子,短短的木柄被油花浸润的光亮,铁制的铲身前后等宽,锃光瓦亮,修长的形状正好可以戗起一排排水煎包。铺子门正好朝东,老板铲水煎包的时候,那铲子被日头耀得明晃晃的一闪一闪,看得我心花怒放,好想快点长大,以后我也能拿着这样的铲子站在那样的日头下卖水煎包。
被倒扣在碟子里的水煎包最上面是一层薄薄的金黄色的焦壳,焦壳是平的,周国突出包子好多。后来我知道了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冰晶花。当时并不知道它叫什么,只顾着用手小心翼翼的把它揭下来,然后迅速的送进嘴里,听着从自己嘴里传到耳里咔嚓咔嚓的声响,伴着不经常品尝到的浓香,那种感觉棒极了,我觉得这就是最幸福的感觉,它贯穿了我整个童年。我毫不掩饰我的感觉,至今它还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吃完了焦壳,我就掂起筷子把包子一个个用筷尖分开,然后再一个个陆续把它们送进我的嘴里。这铺子只卖煎包,不卖喝的。它只有桌子、凳子、筷子、碟子、包子,甚至没有蒜瓣和辣油。
这水煎包个大实惠,比现在我吃过的都大。吃了5个以后其实我已经有点撑了。
爷爷看我已经吃完,就问我:"还吃不?"
我看看门口那冒着热气的锅然后慢吞吞的说:"吃~"。
"再来5个!"爷爷对老板说到。
我缓缓的再次揭下焦壳吃完,然后又强吃了一个包子,抬头对着爷爷说:“爷,我吃不完了。”
不等爷爷说话,只见那老板抽出一张黄草纸,把剩下的包子包好,然后用纸绳三下两下绑好,最后打个结,并对我说:“提好了,回家让你奶奶吃!”
爷爷并不进来坐下,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吃,漫无边际的和人聊天。我吃的时候时不时的抬头向外望,爷爷那高大的身躯正好替我遮住了耀眼的日光,他不时晃动的影子映在我面前,让我坐在棚子里吃得很安心。
爷爷付了钱,重新拉起我的手,我手里提溜着纸包,摇摇晃晃的走在日光里。
家乡的煎包铺早已经找不到了,爷爷也离我而去好多年了。
可是现在的我还时常在梦里遇到那棚子,那铲子,还有那明晃晃的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