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不过几百年的历史,然而这百年之间,缠绵悱恻的故事不胜枚举。今日为你沏壶乌龙茶,听这《第三十八年夏至》,听我为你徐徐道来。
昏暗的筒子楼里,路边皆是杂物,这些都是他们弃用的物件,加之室内没有地方,就只能搁置在路边靠墙处。微弱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这桌子是宣统年间,辗转了几手,才落到她手里。
她今日的精神气,倒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竟能独自从床上坐起来。前些日子淋了场雨,回到家里发烧,差点睡过去。到了这把年纪,她总是会想起许多从前的事,只是一想起这些事,总觉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那年,她初露锋芒,光鲜亮丽的场合自然少不了她。她出身贫贱,为迎合上流社会,去学习社交礼仪。等她学有所成,那些公子哥儿便抢着约她跳舞,请她共进晚餐。她在上流社会风生水起,起初瞧不起她的人,现如今皆恭敬地唤她:密斯吴。
她浅浅地笑着,应付的得心应手。
入得夏,局势紧张,她的社交也随之减少。这日恰逢夏至,施先生打来电话说,有人想认识她。上海想要认识她的人多了,她总不能挨个见吧,她婉拒道:施先生,我最近没空,要不改天吧!
施先生道:密斯吴,你相信我,这人你见了定不会后悔。
她轻哼声道:若是我后悔了,可有你好瞧的。
施先生笑道:我等就是了。
后来的事,人尽皆知。他为她一掷千金,为她挥金如土。
再后来,她成了上海最大的笑话。
都说岁月无情,可岁月在她的身上,发了善心。
她身上的旗袍,是旧时上海的样式,衣襟褪了颜色,却也无伤大雅。她头上的翠玉簪子,被岁月磨成温暖的光。记得那时他欣然道:既然你喜欢,我便赠与你罢了。可后来谁又能料到他们竟闹到那般境地。
她坐得乏了,缩着身子钻进被子里。屋内的檀木香味愈发淡了,她慵懒地翻了身,铁心要将这梦继续做下去......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她隐约瞧见街头那抹青色,发疯似的追上去,然而等她真正追上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十里长街,独留她一人暗自神伤。
那旧时的长诗句,如今的短歌曲,又怎敌他,晚来风急?
路边小贩的叫买声,隔街饭馆的吆喝声,吵得她头晕乎乎的,后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听到他一字一句道:如梦如梦......
她踏入红尘之时,本就是孜然一人。怎料一晃半生,她仍无半点回忆。如梦这名字是他取的,此时回想起来,总是有些镜中月水中花的意味。
屋内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她睡得极为安详,像她初遇他时的那种平静。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也曾是三十年前上海的模样。
三十年前的月亮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沉睡了过去,但三十年前的故事永远不会完。胡琴声咿咿呀呀的,讲故事似的,永无休止。
(尾声)留声机响起: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图片来源于网络,演员倪妮。
倒数第二段出自张爱玲的《金锁记》,有改动,不得精髓,勿拍。
最后一段出自李存勖《如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