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出发的第八天了,身体依旧没有出现任何高原反应,反倒是喉咙已经疼了好几天了,出现了一点小感冒。每一天甚至是每时,看到的风景都有所不同,恨不得用单反把所有的这些都记录下来。这些匆匆而过的风景,往往只能永远留在相机里,却不能在我们的心中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而那些真正能撼动我们心灵的画面,往往来不及举起我们的相机。
大叔
当我从大卡车的车窗往外望,看到那位1989年开始徒步骑行环游中国的大叔,在大雨中披着红色的雨衣坚定不移地望着前方,微笑着露出两颗已经掉了的大门牙,努力地蹬着自行车爬坡的情景时,脑中被震惊之感充斥着。
之前在车上听那四个纯徒的哥们提到这位大叔的时候我就很惊讶,骑行了二十多年没有停下来,没有结婚。
这样的人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敬的。
大叔四十多岁,看起来很苍老,因为经常在外面的关系,仿佛六十多岁的样子。那样的笑容看进你眼中,让你觉得他应该是享受的。
放弃家庭,放弃亲情,友情,爱情,工作,物质。只为在路上,只为远行。也许我并不懂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决绝。总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值得敬佩的,这样的坚决是需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一晃就坚持了二十多年。
都说旅行会上瘾,我想大叔这样的瘾来得比毒品还强烈吧!
但,亦可悲。终有一天,再也骑不动了,走不动了,转过头才发现自己没有亲人朋友爱人,有的只是曾经的路途,曾经的风风雨雨。当你死去的那天,也只能独自一人回归到热爱了一生的大自然。
当你放弃全世界的时候,全世界也放弃了你。
扎西德勒
路上第一个对着我们说“扎西德勒”的,是从香格里拉出来的路途中,一个站在小卡车后车箱的藏族年轻女子。
她微笑着对我们说“扎西德勒”。
她长得很美!
在来西藏之前一个星期,我连一句藏语也不会,朋友告诉我你只需要会一句“扎西德勒”就够了。这就代表了所有的祝福,所有已知的未知的语言都已经包含在里面。
相逢何必曾相识!
路上遇到的人们,一句“扎西德勒”一句“一路顺风”一句“加油”便已足够。
在之后的路途中,经常会有人对着我们说“扎西德勒”。路边的藏族小孩,草原上玩耍的小男孩,寺院中的三位藏族妇女……
但,我却永远记住了那位年轻貌美女子的笑容。
狗妹
遇到那几位纯徒的哥们,还得感谢那场大雨,那位好心的卡车大叔,以及那辆发动机有点问题的小卡车。
几乎所有遇到的人,都会对这只从大理捡到的滇藏线小狗宠爱有加。这只额头上还残存着红色“王”字迹的小狗也为这几位纯徒哥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别样的乐趣。
这才是一场真正用步伐丈量出来的青春。
遇到这四位哥们的第二天,我们看到“狗仔”带着他的“狗妹”独自出发,穿着灰色的卫衣,戴着卫衣帽子,背着包,步伐毫不迟疑。狗妹在旁边一蹦一跳的跟着。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很酷的旅行。
因为他的旅伴是一只小狗,不离不弃。
狗仔说,到达拉萨之后,他就买一辆自行车,骑行把狗妹带回家。据说捡到狗妹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了,背上还有莫名的伤疤。
我喜欢这样的旅行,一群来自大江南北的人们,有大学毕业的,有工作辞职的,有二十几岁的,也有三十几岁的,为了一个同样的目的聚拢在一起,一起努力,一起坚持,一起大声笑,这才应该是我们的青春。
用步伐丈量出来的青春。
祝福他们早日到达拉萨!
转经筒
在前往八宿的途中,因为车子要限速,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寺院门口一个小时。
从来自诩不信佛的我,一走进寺院,却不自觉的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双手合十,摘下帽子,一步一个阶梯朝上走去。
我想,我是拒绝不了女人那满是期待的眼神。
我没有许任何愿望。
顺时针走到转经筒地方的时候,我把小的转经筒一个一个的转过来。转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很费力的拉着一个有她两倍高的大转经筒顺时针转着。
大转经筒发出很大“咔嚓,咔嚓”的声音。
老妇人看见我之后,很友善的对着我点头微笑,但并不停下转经筒的速度。老妇人转完一个转经筒又去转另一个转经筒,看见我还未离去,又是一个友善的微笑。
看见她佝偻着背,拉着大转经筒缓慢的转着。
我想,这就是信仰。
今年,我们并没有在川藏线上看见磕长头跪拜的人。据说,去年从成都磕长头跪拜朝圣的特别的多。
我想,这就是信仰!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就是一群没有信仰活着的人,我们为那些磕长头跪拜,为那些为了信仰做种种苦修的人们的行为所折服。很多时候,我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为了信仰。
我们以为自己活得洒脱,自由自在,不受宗教约束,不信任何牛鬼蛇神。可,当我看见那些虔诚的眼神,那些满足的笑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我们又有什么权利去判断他们的对与错,苦与乐。他们有自己的精神依托,他们心中的某一处是饱满而又充实的。无论做了什么,何尝不比我们活得开心,活得满足。
我承认,我被那白发苍苍的背影,那满是沟壑的笑容所折服了。
招手
记不得在什么路上了,从车窗看出去,看到一群藏族小孩,有七八岁的,有五六岁的,有两三岁的,也有十多岁的,有男孩也有女孩,其中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他们呈“一”字形站在马路边,冲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挥手说再见。
在那之后,也碰见了一些其他的藏族小孩跟我们挥手说再见。
我不知道是谁教他们这么做的,就这么一直在路边坚持着。
最开始的时候,我出于一种震惊,会冲他们回以同样的微笑,挥手,再见。再之后,就是出于礼貌性的了。而到最后,我却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差距。在城市生活久了的我们,总是拘束于太多的形式化,而遗忘摒弃了这些最原始的表达方式。
很多时候,给人以温暖的并不是金钱物质,而是最亲切的问候以及最真挚的祝福。
要钱
没来西藏之前,就听说一路上会有很多西藏的小孩拦着游客要钱,如果游客给了,就会有一大群小孩冲上来围着你。
只是听说。
在车上,倒是看到有许多藏民伸手拦车的,据一些司机大哥说,这些藏民就是要钱的,男女老少都有。无一例外,都是在艳阳天下炙烤着。
也有藏民会在马路边卖奶干之类的东西的,见过最过分的一次,是一个女藏民把牛赶到马路中央,司机说如果把牛撞死,就得赔钱。
滇藏线,川藏线上,我们都没有遇到小孩追着要钱的。倒是在川藏线上有听一位骑行的大哥说遇到过。
今天,下车一瞬间,看到小女孩黑亮亮的大眼睛,乱蓬蓬的头发,以及伸到眼前脏兮兮的小手掌,那一刻,我真的不忍心拒绝,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男孩。
他们一直不依不饶的跟在我后面,偶尔还会拉扯一下我的衣服,说着,阿姨,给点钱吧!以及我听不懂的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围着车子转了几圈之后,进了车门,他们依旧不放弃的敲着车窗。
大概看到我真的不想理他们了,又或者他们的大人把他们叫回去了。
总之,我松了一口气。
我承认,看到小女孩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珠时,我确实动容了。我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纯粹,干净,无邪,渴望,就像那片蓝天一样,是天性所致还是后天的环境造就的。我更不清楚他们是否有学校有上学。是什么样的环境或者什么样的人让他们向路人伸出那双小手。
在未来,他们又会变成怎样的人?
又或许,只是我自己那可悲的怜悯心所致。
死去的女孩
当我亲眼目睹那个女孩的坟墓孤零零的立在业界乌拉山5211m的山顶时,我不明白自己的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她才刚刚大学毕业。
我惧怕。
我害怕不久的将来,躺在另一个山顶的那个人将会是自己。我恐惧,在真真切切地看到死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去踏足那一片又一片的土地。
我就是会那么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生命,勇气,以及冲动之下做的种种事情。
我开始变得格外小心,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尽量不让自己感冒。
我承认我是害怕死亡的,谁又不害怕死亡呢?
我们可以冲动,可以做很多有生命危险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必须以失去生命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