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记忆的碎片

姥姥走了。

收拾遗物,映入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打开一个个收拾好的包裹。里面躺着的都是她以前舍不得穿,默默保存下来喜爱的衣物,就如她生前留给我的永远那么干净利索,勤俭节约~

我又想起,我这半生能够如此自由自在,随心而活不过就是因为有所依靠之人,而这精神支柱就是姥姥她老人家。因为有她的呵护让我的童年从未担惊受怕,因为有她的关怀让我从未经历风餐露宿,也因为有她的言传身教,让我懂得了在生活的长河中我们都应该虔诚的,有所信仰地生活~

她出生在旧社会,那是我所不熟知的年代,只听她讲起那时候生活条件并不好,但是生活的贫乏并不能阻止一个女孩儿追求美的权利,她总是把不多的零用钱存在炕席子下面,攒起来,在不被人发觉的时候,从偶尔经过村子的商贩那儿买一些稀罕的东西,分给兄弟姐妹,我想她从小应该是个有担当的人。

妈妈说过,姥姥从年轻的时候开始身体就不好,特别是生了她以后,有过几次特别严重的顽疾,甚至有过让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但她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也许病魔被这种坚韧的意志驱走,又或许是上天的庇佑,她一次次战胜病痛的折磨,生活的考验,让我不由得钦佩她的坚强和勇气。

在我的印象里,姥爷是把毕生交给党的教育事业的人,这就意味着生活的大事小情都要由姥姥一手打理。二姨曾经提起,姥姥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张罗收拾,力争想给她的儿女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求人办事也好,协调关系也罢,她都可以驾轻就熟地妥善处理好,我想她并非擅长这般如此,只是迫于拮据的现状,让为人母的她必须像个勇士般去战斗,才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不必节衣缩食,受尽冷暖。

回想起来,让我还能够清楚地记得的事情并不多了。那是在我六七岁时的一个冬天,由于贪玩儿着凉,晚上开始感冒发烧,浑身难受,姥姥一直陪着我,不时给我递水,温暖的手掌时不时抚摸着我的小脑袋瓜儿,我折腾到半夜又开始浑身疼痛不已,姥姥可能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某个偏方,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把热锅上炒好的盐巴用布袋子装好,在脑门儿上给我热敷,尽管我当时的意识已经迷迷糊糊了,但是那一幕却永远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她就是这样,几十年如一日,不辞辛苦,把最无私的爱都给了我们。

我五六岁的时候做过一次大手术,术后回家静养的那段时间心里面总是难过不已,她都是想尽各种办法帮助爸爸妈妈给我调理饮食,甚至学习气功给我推拿,还给我配备了当时特别特别火特别特别贵的某款腰带,只是希望我能够早点儿恢复健康,就这样,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我又重拾了那个活泼好动的自己,过了一年她和姥爷又带着我千里迢迢奔赴五台山还愿,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从我们的小旗县辗转到北京,再到山西,路途的颠簸加上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的照料,想必他们一路上也是心力交瘁吧,可当时从来没让我们觉得辛苦或者负担,一些事情也是后来才知道,总之他们用自己的节衣缩食给我们带来了衣食无忧,欢乐无比的一次难忘的旅途~

还记得高中时变得不喜欢和别人交流,每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执拗的我有一次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不善言辞的自己加上年少轻狂的不羁,让我不可理喻,和妈妈的矛盾也越来越深,那时真的觉得没有一个人理解自己,那么委屈,那么憎恨,就这样连续一个礼拜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每天只是重复着学习生活,这样无理取闹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晚自习下过后的我回到家中,被姥姥拦在房门外,她郑重其事地和我谈了很久,告诉我生养之恩大过天,为人儿女应该心怀感念之情,体谅父母的辛苦和不容易,世间有太多的互不理解,结果最后带来的只是无法弥补的遗憾,她教我我遇事沉着,别让失去的理智成为感情的利刃~不得不说在当时这对修复缓和我们的关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让我渐渐学会收敛坏脾气~

在她患病卧床的五六年间我经常惦记她,回来看望她,可每每都忙于其他周遭的琐事,真正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偶尔给她剪剪指甲,掏掏耳朵她都是满心欢喜,总是说让我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陪她说说话。人总是如此,大把的时间尚在时无所畏惧,直至一切戛然而止,才会心生悔悟之心~

我想起,在某一个暖阳春日的中午,我一路哼着小曲儿骑车回家,穿过大门骑进小院,院子里果木开始绽放出充满生机的颜色,满院挂满了洗好的被褥,微风吹来,掀起被角,姥姥就站在门口满脸笑意地迎着我,屋里飘来了饭菜的香味,我们围坐在一起,他们说着邻里之间发生的新鲜事,我穿插着学校的见闻,就这样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的样子……

我记得还没上学的时候,天天跟在姥姥后面,她教我洗碗,洗衣服,带我一起做饭,收拾院子,侍弄果树,我们一起喂猪,给小鸡仔儿剁菜喂食,一起等待春天第一场风第一场雨以后成熟的樱桃,一起吃到秋天的第一口红薯的滋味,下过雨后的晴日,她忙于家务,我穿着水鞋游荡在积水之间,亦或是拿起画笔想把天边最美的云朵和凌驾在期间的彩虹画下来,结果只是呆呆地看着流动的云彩,度过一个悠闲的午后……

我记得在某年的寒冬腊月,她和姥爷带着我一起上街采购年货,那年,不知是谁给我买了一件虎皮大衣,我就穿着这个现在想起来都拉风至极的衣裳,一路撒着欢儿跟着他们俩,买对联买年画,还给我买了一本绘画的古诗书,当然还会有我最爱吃的鸡腿面包,回到家姥姥收拾屋子,整理年货,姥爷就和我坐在炕头开始教我那首至今使我记忆犹新的“一去二三里,山村四五家”的画面……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爱东奔西跑,每次回来的时候给姥姥带点吃的或者带点小物件儿她都很喜欢地收起来,她说过喜欢绿色的项链,我放假回家的时候给她买了一个褐色中透着碧绿的项链,价钱少得可怜,可她还是带了很长时间,有一次让我把项链收起来,收到柜子里面的一个盒子里,我随手翻开盒子,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我看见小时候发小送给我的,以为早已被我丢弃的生日礼物,我看见我们一起去五台山的时候买的挂件,看见我外出游玩时给她买过的零碎物品,都被她一一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她还开玩笑说这些东西先帮我存着,等我以后有了家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挂起来……

时光流逝,我渐渐长大,她却日益老去,我把记忆里所有能够拾起的碎片一一粘贴,让这些回忆能够永远地保存下来,我怕,慢慢地,我就淡忘了,再也找不回这些珍贵的画面。现在回想起关于姥姥的点点滴滴我心中升腾起的只是满满的遗憾和不舍,我后悔自己没有在她腿脚灵便的时候带她一起走过我去过的高山大河,也后悔自己没有多空出闲暇时间对她关心照料,心中空洞难耐,思念不可遏制,最后都幻化成满满的感激之情,感谢她给了我快乐无忧的童年生活,感谢她教会我的所有的大事小情,感谢她带我一起走过的生命历程,使我没有尝试过孤单苦痛,感谢每一个白昼的等待,每一个夜晚的陪伴。大爱,今生无以为报,期盼来世还能如影相随,欢笑膝间。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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