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二年,天下甫定,张柬之、敬晖、桓彦范、袁恕己、崔玄暐助唐中宗改换神器,俱得封王。韦颖儿之父韦温以中宗皇后从兄身份擢宗正卿,封鲁国公。韦氏权势煊赫,直冲霄汉,人称“城南韦氏, 去天尺五”。

那一年的元宵,天降大雪。上午,韦颖儿陪伴母亲操办施粥,救济长安城南的穷苦人家,忙到黄昏方歇,正欲回房休息,幼弟韦成兴奋的找到她“姐姐,书圣张旭来写字济贫啦”韦成年纪虽小,却在草书一道极有天赋,遇此良机,当然是希望最亲近的姐姐能够带自己一起去看。韦颖儿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姐姐好累了,你和吴妈一起去看罢”韦成在姐姐怀里赖着蹭了一会儿,发觉姐姐确是倦了,这才悻悻而去。

韦颖儿看到他的背影,好像没讨到肉骨头的小狗,不由失笑,柔声将他哄回来,张罗着去往城南武安坊的得意楼,同看张旭写字。

得意楼中锦幛堆绣,瑞脑金兽自不必提。只说外边大雪封城、滴水成冰的天气,得意楼里却是春意盎然,不少员外土豪都是解袄抹汗。楼中平台原本常有西域胡姬表演胡旋舞,现在摆了一张长桌,张旭站在桌前,轻捻长髯。周围则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

突然,张旭凝神静气,提起了笔。人群也霎时间静了下来,无论懂不懂书道,眼睛都盯在那三寸狼毫上。张旭凝眉,却未有动作,少顷,他将笔搁下:“得罪,今日我张颠人至而意未至,实在难以下笔”众人均是大感失望。一个中年文士起身笑道,“张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以此为借口,诓若虚为你舞剑。”张旭面露不豫,“贺八,你我相识多年,我张颠岂是那种寻机要挟朋友的人。”他话锋一转“不过,自我少时观公孙大娘剑术开悟以来,若虚的剑术确是平生仅见。”他面露羞赧之色“若虚如能舞上一曲,我必能意气充沛,挥手成文。”中年文士摇头微笑。众人也大感好奇,不知此人为何方神圣。

韦成好奇问道:“姐姐,那个大叔是谁啊?怎么装作和书圣很熟的样子却被怼了一顿?”韦颖儿不禁失笑:“不可无礼。那是贺知章贺大人,与书圣既是同乡也是至交好友。”她拧了拧韦成的耳朵“贺大人可是状元呢,咱们成儿将来能做到吗?”韦成不大服气,看向场内,并不答话。

此时贺知章已经吩咐得意楼掌柜先将长桌和文房四宝撤下,一个青年走了上去。他身着缁纱青衣,中等身材,两臂颀长,向四周行了一礼。众人听到张旭和贺知章如此吹捧此人,大感期待。此人也不在意,接过得意楼掌柜送来的一泓长剑,便翩然起舞。

此人初时动作极慢,却圆润透彻,显现极强的剑道基本功和根骨。剑势转快,众人只觉心神被慑,有如身处林猎之伍,前呼后拥身不由己,看到百兽被御林万骑军所追赶,狼奔彘突,又如置身于广陵之潮,看到大海回激江水,巨浪接天而起,万千碎玉淋头喷下,又如末法之世,有一泼猴大闹天宫,山河倒转,大日沉沦,无数仙宫白鹤唳空逃窜。剑势至此一缓,众人方才注意青年面目,不过一平常人而已,而其一举一动却宛如道韵,如临竹圃初葺,微雨一过,苔洁萝鲜,人坐其中,颓如块雪。韦颖儿沉浸其中,只觉得本来是热闹的社交场合,这个人却旁若无人,强烈的表现出一种不在现场,不在当下的虚无之感。舞剑至尾声,青年收剑入鞘,却深深的看了韦颖儿一眼,像是早就已经认识。

这时,贺知章和张旭迎了上去,贺知章笑道“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知与不知耳。我与若虚不过数面之交,却升起平生知己之感”张旭点头称是,随后挥毫泼墨,赠与得意楼掌柜。得意楼主人随后也宣布将在雪天多开粥场,布施寒衣棉袄,土豪员外纷纷凑趣解囊,众人皆大欢喜不题。

直到韦成在回去的路上捣了两下姐姐,韦颖儿才醒过神来。韦成关心的问道“姐姐是不是累了?”韦颖儿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白天事情多,有点恍惚。”她又想起刚才那个眼神,难道他早就认识自己?但是自己长在深闺,见过的男子不多,对他绝无印象。难道他是登徒浪子,意图轻浮孟浪?但他的眼神十分纯净,并无色气,也没有爱慕之情。

韦颖儿越想越乱,直至躺在床上,她也没有想明白那个青年的眼神究竟有何含义。室内十分温暖,陈设都由她心意精心布置,衬托出温馨的气氛。她倒头卧在床上, 听着窗外簇蔟的雪声,感到心里越来越烦闷,但又不愿不去想他。

景龙三年,唐中宗继位后,暗弱无能,朝政完全托付给韦后,昔日参与神龙政变的五王都遭到罢黜。韦温以太子少保同中书门下三品,遥领扬州大都督,公卿畏伏。

此时,韦颖儿身在并州州治、北京晋阳,将要嫁给并州刺史周仁轨。周仁轨为广州都督时追杀宁承兄弟,为韦后报灭族之仇,加封镇国大将军、汝阳郡王。韦后欲效武后故事,让他身居并州护卫京畿,手掌重兵,需要以姻亲强化这一政治同盟。

韦颖儿到晋阳在城西别馆住下。这里临近晋水和龙山,风景秀丽。在她来的第三天傍晚,她一时兴起,叫上贴身婢女和侍卫,同游龙山。早在北齐时期,高僧宏礼受文宣帝的敕命,在龙山创建了童子寺,寺址规模宏大,高僧辈出。韦颖儿与身边侍女来到童子寺的别院姑姑洞石窟,赏玩窟内的壁画。

当他们回到别院中庭时,一轮圆月已经升上天空,播撒清辉。却看到原本守在那里的侍卫已经倒下,庭中却多了一个缁纱青衣的年轻人,他手执长剑,仿佛早就料到韦颖儿会从那个方向过来,稳稳的看着她。

韦颖儿身边的侍卫冲了上去,没花什么力气,就一一中剑倒地,殷红的鲜血流淌到之前干涸的血迹上。张若虚提剑,走向韦颖儿。她身边的,侍女发出尖叫,但她却镇定的与张若虚对视。

“陪我走走。”他发出邀请。他们走出别院,外面是一块石头平台,晋水在山下静静流淌,山风吹动着平台下斜生的树枝,静谧的气氛与人血的味道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张若虚道:“汉,我知道什么时候兴,唐,我知道什么时候亡。”他的眉毛堆起来,望着山岚,露出当年那种虚无缥缈的表情,转身问道:“但是这轮明月,什么时候升起,什么时候落下呢?”韦颖儿面无表情,她的侍卫均是韦家培养多年,一直伴她左右的死士。她无力反抗眼前的暴徒,但她至少可以不去睬他。

张若虚并不觉得自己讨了没趣,他又自言自语的讲了下去。“我来这里之前遇到一只快要老死的狐狸。它说,它前世是北齐童子寺的住持。有一天,他遇到一个云游僧人前来化缘,僧人问他,大修行者,落因果否?”韦颖儿反感的瞥了他一眼,只听他又自顾自的接道:“住持当时不假思索,回道,大修行者,自然不落因果。云游僧也就称谢离去。又数十年,住持坐化,他一生修行,却未证得果位。转世时,阎王说他犯了妄言戒,让他转世为狐狸,想一想大修行者,落因果否。他成为狐狸后修炼至化形,便四处拜访高僧论法,可是每当辩到此处,总是没有答案。”他转头问韦颖儿道,“大修行者,落因果否?"

韦颖儿低头沉吟,半晌,她福至心灵,道:“大修行者,当不昧因果。”张若虚与她相视而笑,韦颖儿连忙扭过头去。只听他懒洋洋的走向别院,“我用剑封住了他们的穴位,虽然出血很多,但都死不了。也不会因此被追究失职。”他拿着一个包袱又走回平台,“这个请你送给并州刺史,告诉他,将来自然会明白。”韦颖儿望向他,感觉他像是感谢,又像是感慨般看着自己。

那个包袱里装的是一截断臂,诡异的是,它与周仁轨的左臂居然一模一样。最终,因为此事,韦颖儿并没有嫁给周仁轨。

唐隆元年,一个夏天的晚上。唐中宗已经去世,长安城内暗流涌动。韦颖儿望着窗外浑圆的月亮,正欲入睡,突然门外传来喊杀之声。一队铠甲上还淌着血的士兵冲了进来,韦颖儿匆忙起身,看到自己的父亲韦温正披着衣服和领队的将领交谈,将领神态急迫,而韦温却显的淡然自若,他看到韦颖儿,招手让她过去‘‘颖儿,你去带上你的弟弟。’’他又看向那位将领,“仁轨,你带着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吧。我位极人臣,这时只能奔赴国难了。”韦颖儿带着韦成来到他们身边,韦温点了点头,又走回了屋内。

周仁轨带着韦颖儿姐妹从侧门逃走。此时的城南陷入混乱之中,四周都是喊杀声和马蹄声,御林万骑军原为韦氏所控制,现在倒转枪头,在韦氏家族兴旺之地大肆捕杀。连韦宅附近的杜家都遭受了池鱼之灾。

他们正要出城门时,一大队玄甲骑兵涌了上来,为首者用马鞭指着周仁轨,笑骂道:‘’无耻家奴,你现在还能给老子摆架子吗?‘’说罢,众人一拥而上,周仁轨身边的士兵已经体力不支,逐渐都被砍死,只剩下周仁轨手执长槊,勉力维持。而这些骑兵也不急于杀死他,而是想从他手中抢出韦氏兄妹。周仁轨救护不及,左臂被一刀砍了下来。玄甲骑兵中的首领见状大笑,态若癫狂。

这时,街坊深处走出来一个缁纱青衣的人。他手执长剑,朗声道:‘’钟绍京,你可以退下了。‘’玄甲骑兵见到此人,都收敛神色,不敢抬头。首领钟绍京也一改刚才狂态,面露怯意,但也有点不服气。他翻身下马,以平等姿态道‘’张大人,你既然开口,我自然要给你面子。只是上位有令,韦氏家人,格杀勿论。‘’青衣人走到周仁轨面前,拾起断臂,说道‘’上位怕是不知道他派葛福顺找你共商大事后,你说了什么,还有尊夫人劝告您的话吧。‘’

钟绍京闻言,冷汗淋漓,连忙上马下令回营,疾行不顾。张若虚把那截断臂包了起来,问周仁轨道:‘’如何?‘’周仁轨恍然大悟,苦笑道:‘’我平日暴躁嗜血,当有此报。请你给我个痛快吧。‘’张若虚点了点头,随即剑尖一晃,周仁轨立时毙命。他回过身,说道,‘’跟我来吧‘’

韦颖儿惴惴不安的带挈着弟弟,随着他来到了城南的得意楼。里面济济一堂,坐满了意气风发的万骑军果毅和幕僚文人,贺知章、张旭等张若虚的好友也在其中。他们本在谈笑风生,看到这三人,都止住声息,贺张二人面露焦意,武官不敢旁顾,几个坐在显要位置的贵人则望向主座的锦袍人。这锦袍人正是得意楼之主,临淄王李隆基。他脸上笑意不减,问道‘‘若虚,你这是何意?’’张若虚掸了掸身上衣服,向锦袍人作揖道‘‘上位,这个女孩于我有再造之恩。愿她能做一名女冠,从此长伴三清道尊左右。’’李隆基看向左右,然而无人敢与其对视,他又问道:‘‘纵然你神武过人,在万军从中取了韦播的首级。也不过是帮我杀了一人而已。那个男孩的命,你要用什么来偿?’’他虽然言笑晏晏,但言语中的寒意,却使得韦氏姐妹瑟瑟发抖。

张若虚眯眼一笑,道:‘‘我来此之前,已经入宫除去了上宫昭仪。太平公主在宫中,再也没有钉子了。’’他说话时的表情十分虚无,如在天外,仿佛入禁杀了这宫中宰相,只是等闲之事。周围的人闻言大感尴尬,恨不得完全没见到这个人,没听到这句话。只有临淄王依然如常,点头道‘‘如此,就让他做个小沙弥,青灯黄卷,了此一生吧。’’韦颖儿的心这时才定了下去,但一想到父亲和家族,心中又涌上悲凉。她看着张若虚的背影。

但他没有回头。

天宝七年的一天,一个满头华发的女道士带着自己的徒弟走进一个道观。她们来到一个小亭子,内有一个老道士,正纵情于笔墨。女道士吩咐徒弟在这里稍等,走入亭内。老道士一见到她,不迭叫苦‘‘这些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自从那晚得意楼一别,我们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女道士点了点头,笑道,‘‘颖儿这次来只是看望您老人家,另带了一篇拙作长诗请贺大人品鉴。’’

老道士闻言神色稍豫,他望向远处,并没有接话茬,说道‘‘你放下就好。其实前不久,我和张颠喝酒。他问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庶因猛厉,以通幽冥。‘’

他见韦颖儿低头沉思,摇头说道‘‘这说的是武道到了极高的境界,可以破碎虚空,沟通不同的世界。你有没有想过,每次见到若虚,都是在满月?或许满月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又或许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又知道我,知道张颠,知道你,仿佛他每次来,都有自己的目的。’’

韦颖儿看着他,艰难的说道‘’难道他认识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我?那他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贺知章感慨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也许另一个世界的你已经嫁为人妇,也许你们反目成仇,甚至‘’他顿了一顿以后说道‘’也许另一个世界的你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个世界的你,总之是被他保护的好好的。‘’

韦颖儿恨恨道‘‘我宁可永远也没受过他的恩,也胜过知道他能找到千千万万个我。’’言毕,她留下一页纸笺,领着徒弟告辞离去。

过了好一会,贺知章才把那纸笺捡起来翻看,他口中念念有词,‘‘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这岂不是化自刘希夷代悲白头翁里的句子。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太直白了,一般。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这太流于儿女之情。’’

他看完之后,把纸笺塞进一本《列子》,嘴里嘟囔着‘‘一般,一般。这要是被后人看到,岂不是压倒我大唐自高祖以来全篇之诗,只合于我做个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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