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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 鴨志田 一
Chapter 2 She's model
「放送部的消息。摄影部二年级的清水、山口、小宫……渡边老师找你们。请来职员室。」
被叫过去的当事人小宫,在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听到了广播。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全是“二”的,二年级的最后一天。
结业式和班会结束之后的放学时间。
正是学生们要么回家,要么去社团的时候。
黑板上,还留着不知是谁故意画的明年的生肖的狗的涂鸦,以及“明年见”、“新年愉快!”、早早地说“新年好”之类的留言。白、红、黄、绿、蓝……各种颜色的粉笔写下的多彩的涂鸦。
总觉得有些傻,却是这时才有的高中生的样子。
惠那从教室最后,把相机对着黑板,将空着的桌子一起收入画框,按下了快门。
安静的教室里,只有自动对焦声和快门声。
明天开始就是寒假。就算是平时有学生吵闹着的教室里,今天也有点静寂。惠那把这气氛一同收入照片里。
「再播送一遍。摄影部二年级的清水、山口、小宫……渡边老师找你们。请来职员室。」
听到第二遍广播,惠那终于抬起头离开相机的液晶屏,看向黑板上方的音箱。
「边先生,有什么事呢」
通过广播叫过去,看来是有那么重要的事吧。毕竟把只有三人的摄影部的全员都叫过去了。
「啊,说不定要告诉我们经费增加了?」
虽然之前对面谈判的时候一脸为难,说不定之后和学校交涉过了。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要是这样就好了,惠那走出教室,喜不自禁地期待着小步跑向职员室。
惠那走到职员室前,在走廊看见已经到了的彻和薰,以及把惠那他们叫来的当事人渡边老师。
「那就来谈话室吧」
说着,惠那、彻和薰三人被招呼进职员室旁边的学生谈话室。
「啊,随便坐」
渡边老师弯腰坐在中间夹着茶几的沙发上,三人按惠那、薰、彻的顺序,在对面的长沙发上并排坐下。
「所以,边先生有什么事?」
惠那的催促声,让渡边老师的表情露骨地阴沉下来。
「就是……那个」
含混着,像是说不出口。
「所以,什么事?」
把人叫过来又吞吞吐吐的。
「虽然实在说不出口……摄影部最多只能维持到第三学期了」
最后,渡边老师叹了一口气,然后,微微观察着惠那他们的表情。
「哦,这样啊。辛苦你了,边先生」
惠那平淡地回应,渡边老师摆出讶异的表情。
「“辛苦你了”,就这点?」
「就这点」
「真的这样就够了?」
渡边老师难以置信地看向惠那。
「边老师不是要不当顾问了吗?那就,总之,长久以来谢谢了。这样就可以了?」
「不对,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样」
稍微有些慌张地,渡边老师夸张地摆着手。
「那么,是什么到第三学期为止?」
两人说的话完全没对不上。
对于惠那和渡边老师的交谈,在惠那旁边并排坐着的彻和薰只是默默听着。像是在看网球拉球一般,只有头跟着动。
「所以我都说过了,摄影部只能维持到第三学期」
「说什么呢,摄影部废部是什么意思?」
惠那觉得不会有这种事,玩笑一般地说道。
「……」
可问题是,渡边老师沉默不语,老实地慢慢点了点头。
「……」
「……」
「诶?真的?」
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所说的事。但是,渡边老师的表情,没有一丁点玩笑的意思。
「嗯,是真的。形式上是与放送部合并,也不能算是废部……」
渡边老师一脸老实地继续说着,话还没说完,
「什么!废部!?」
惠那双手按在茶几上,向前压着站起来。慢了一拍的感情破口而出。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
「所以我也是正在和你说。部员不是只有你们三人吗?明年可就是三年级了?今年新部员没找到,成绩也没有吧?我觉得是时候结束了」
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渡边老师对自己说的话点着头。
「完全不觉得」
惠那坚决反对了渡边老师的意见。完全没有一点要接受的意思。
「……」
然而,渡边老师眼里写着“理解一下吧,我也不好过”,看了看她。
「……」
惠那用不开心的表情,回应了“理解不了”的意思。
于是,渡边老师的视线移到惠那旁边,
「清水和山口怎么想?」
问了彻和薰的意见。或者说,更像是向他们求助。
「嗯」
「嘛」
彻和薰敷衍地附和了几声。
「嗯?嘛?」
怎么理解渡边老师的发言,才能算是“明白了”呢,惠那完全理解不了。不管是哪段,也不是“嗯”、“嘛”地敷衍一下,就能算作接受摄影部决定被废止的样子。
惠那的眼神如此说着,目不转睛地看向彻和薰。两人坐立不安地慢慢移开视线。
「可这也没办法吧」
彻找借口般说着。
「我们的照片光凭兴趣也能拍」
薰也说着丧气话。
对专门拍铁路照片的两人来说是这样吧。社团活动可能也没必要参加。就算不参加,也可以拍铁路照片。
就拍摄自己喜欢的照片而言,对惠那来说也是如此。但并不是这么回事。摄影部不只是为了拍照片而存在的地方。
也是藉由照片,和同好聚在一起的地方。
即使实际上不在一起活动,对惠那而言,摄影部是自然而然地交换照片,聊天交流意见和感想的地方。
不说渡边老师,这份心情没有传达给彻和薰,令惠那越想越烦躁,
「我又不一样!」
惠那喊了出来。
「我也说了,希望能继续到你们毕业为止。但是和其他社团的成果一比较起来,就没办法了」
「我明白了」
惠那说着,嗖地站起来。
「哦,真的吗」
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般,渡边老师放松下来。
「得奖就行了吧」
惠那放出话,
「啊?」
惠那把一脸呆滞的渡边老师晾在一边,大步走向学生谈话室外面。
「喂,等一下!小宫!清水,山口,你们也说点什么」
「嗯」
「嘛」
然而,两人还是不情愿地随口附和着。惠那对此不管不顾,走进走廊。
「等等,小宫!话还没说完!」
渡边老师的声音很快追了上来。
「我会拿奖的!」
惠那在走廊里回了回头,像是把话丢进谈话室里一般说道。
「我说的如果有成绩的话,不过是……」
打断了渡边老师找借口般的说辞,
「第三学期内会拿到的!」
惠那如此宣称道。
「所以说,等一下,小宫!」
渡边老师还没放弃地说着什么,惠那还是理所当然地无视了他。去哪都行,只是一心想着远远离开这里。
但是,惠那看见站在职员室门前的副校长,停下了脚步。
在一起的, 还有穿着黑色学生制服的男学生,和像他父亲一样的人。
「你好」
惠那打了招呼从旁边经过,同时,又侧眼观察了一下穿着制服的男学生:身高好像比平均水平稍微低一点,和惠那差不多高,但也没有给人矮小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锻炼得好吧。有些睡眠不足的眼睛。像是睡觉时被压到的头发。脸上挂着对于陌生场所感到不自在的的表情。
是哪位呢。
是转校生吧。
这时候还真少见。
虽然对穿着制服的男学生有几分好奇,
「喂,小宫!」
但因为渡边老师从谈话室里出来,惠那决定赶紧离开职员室。
「啊,副校长」
「渡边老师,等会过来一下」
副校长叫住呵斥着的渡边老师,也让惠那轻松地逃了出来。
惠那啪嚓地按下快门,相机记录下了吹奏乐部在走廊里练习着合奏的情景。后辈女生有两人,刻苦而开心地,正在接受前辈女生的指导。
有着离全国大赛只差一步的实力与成绩的社团活动,其积极的样子让人有点羡慕。
要是吹奏乐部被告知“废部”的话,想必会全员一同反抗吧。
与现实中,就算被当面告知了“废部”也只是回复着“嗯”、“啊”的彻与薰相比,差别太大了。一想起来就气。
但惠那没有记恨于此,是因为不论彻还是薰,不说表面上的干劲如何,内心还是意外地认真对待着摄影。只要看看两人拍摄的照片,就能明白他们有着各自的追求。
彻热衷于构图和角度那些,而薰更愿意在喜欢的时机按下快门。
不论如何,两人几乎每天都来活动室,节假日的时候也出远门拍照片。被渡边老师评价为没有活动成绩,实话说,自己无法接受。
「也不是说,这样就能在比赛里拿到什么成绩」
夏天里四处拍的那些照片都没得奖。从那时起,彻和薰就消极对待那些竞赛了。想要得奖的话只能靠惠那了。
「就算这么说……」
这样一个又能得奖、自己也想拍下的瞬间,想必是不会碰巧就出现的。相反地,就在惯常的每日中捕捉瞬间的那种照片而言,就算是吹奏乐部练习时,认真地活在当下的样子,在惠那看来也有其特别之处。既可以拿来参赛,自己也喜欢。
明明是拍得好,自己也喜欢的照片,却完全不知道在比赛上是否会有好评。
这次毕竟关乎摄影部的将来,不能就这么妥协了。
于是,惠那在学校里走来走去,找着别的拍摄对象。
放学后无人的走廊。
只有不知是谁的东西孤零零留在桌上的教室。
闲聊正兴的一群男生。
留下做着班委工作,气氛有点微妙的男学生和女学生。透着相机镜头,可以清楚看出两人互相意识到对方的样子。令人微笑的情景。
像这样,只要是有点在意的,就用相机对着按下快门。
无论哪张照片,都有着相应的个性。
但是,要是被问起能不能凭这些照片得奖,并没有可以自信地说“可以”的意思。毕竟这些虽然是惠那喜欢的照片,但觉得算不上是最佳照片。
既然关乎社团的存续,就要用自己认可的照片挑战竞赛。
去操场转转吧,惠那沿着楼梯走到一楼。
走到校舍入口处,惠那发现了认识的学生。背靠着柱子,喝着草莓牛奶的女学生。身高虽然比惠那稍微低一点,却是比她高一级的三年级生。前学生会长。名字是夏目美绪。
是遇到了什么无聊的事吗?
总觉得脸上摆着厌倦的神情。
惠那按下快门,把那样的美绪收入相框。
“哔哔”、“咔嚓”地,注意到这声音的美绪向上看去。略微游离的眼睛,发现了惠那。
「又在擅自拍照,我要告你哦」
带着一丝愠怒的表情,美绪稍稍回敬了不满。
「会长总是在喝草莓牛奶」
一心想着在比赛上得奖的惠那,总之先聊起眼前看到的东西。
「我已经不是会长了」
这回是觉得有点麻烦的表情。
「听我说啊,会长」
但是,表情更加困扰的惠那对美绪说道。
「所以说……」
「边先生说摄影部要废部了——。听他说是要把房间让给人数多的社团——什么的」
「那件事,去年的学生会上也提到了」
这倒是惠那第一次听说。
「不过,没说是废部,而是和放送部合并吧?」
「说是在比赛上得奖的话还能再考虑一下」
总之,先再拍一张美绪的照片。
只有惠那和美绪在的楼梯口里,“咔嚓”地响起一声快门声。
「都说了,别随便就……」
打断了美绪责怪一般的话,
「啊,对了。有个转校生」
惠那说起突然想到的事。
当过学生会长的美绪的话,说不定会知道点什么吧。
「嗯?什么?」
但是,美绪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没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改变了。
「穿制服的……像是没睡醒的男生」
于是,惠那就自己所见的印象补充道。
「可能是因为搬家累到了吧」
美绪如此回复道。
刚说完,美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美绪身为考生,自己不该耽误她的时间;如此想着,惠那见到美绪的视线落在手机上,于是告辞了。
「那就再见了,会长」
轻轻挥了挥手,惠那从美绪身边离开。
「啊,照片记得删掉啊」
就算听到了美绪闹情绪般的声音,难得拍到不错的表情,就这么删掉太浪费了。所以,惠那没有回答, 换上鞋子从楼梯口跑了出去。
惠那走到门外,呼吸略微沾上了白色。
冬天澄澈的空气。
风带着寒气掠过脸颊。
即使有太阳,微弱的日光也派不上用场。
这种季节特有的的气候,令人觉得似乎有点严冽;尽管如此,与之相伴的透明感的风景却并不令人生厌。
总之,惠那寻找着拍照对象,走向停车场。
穿过每天上下学时经过的那个带尖角的装置艺术品,再往前就到了停车场。
上学日到处都停着的自行车,现在只稀稀落落摆着几辆。今天是第二学期的最后一天。正值放学后,留下参加社团的学生也很少。正因如此,总让人觉得有些寂寞,好像剩下的这些自行车也想早点回去了。
拍下停车场的景象,惠那朝着校门走去。
正在这时,“梆”的一声,响起了金属碰撞声。
惠那条件反射地看过去。护网之后延伸开的是柏尾川高中的运动场。
从校门看去,对面方向远处站着的,是两个孤零零的人影。平时的话,棒球部和足球部会对半分别使用场地;但今天足球部出去参加练习赛,棒球部也本该因为顾问出差而放假的。
两人所在的是棒球部用来练习的一侧。虽然是练习用,也安装了护网和长椅。
其中一人站在击球区,举着球棒准备;另一个站在投手丘。没有接球手,只有两人的棒球。
一目了然,那不是棒球部在练习。
外套总归还是脱了的,但两人仍穿着制服。
「嗯~?」
惠那看着他们,察觉到了违和感。
惠那认识举着球棒的那个男学生。是夏天从棒球部退役的相马阳斗。
就这么穿着制服打棒球的样子,今年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也经常见他和同班的前棒球部员一起玩。因此,违和感并不是因此而来。
与往常不同的,是站在投手丘的人。
「不是布丁头前辈啊,那个人」
身高虽然差不多,气场却不一样;此外,制服的纽扣颜色也和柏尾川高中的不同。是黑色的。
对准相机,把焦距拉到最大。快门拍下了从球筐里取出棒球时,穿着黑色长裤看向这里的学生。
赶紧确认液晶画面中拍下的照片。
「果然是他,谜之转校生」
虽然从剪影中看不太出来,照片中的是职员室前见到的,身穿学生制服,一脸困意的男学生。
「到底是谁呢……?」
视角向上离开相机。谜之转校生投出球,阳斗打出一记全挥杆。球向上高高飞出却没有多远。二垒飞球。
又一次,惠那的视线落在照片上。
之前在职员室前并没有仔细看所以不太确定,但应该不是这附近见过的制服。
那个制服男生为什么在和相马阳斗打棒球呢?
“梆”的一声,打偏了的干瘪声音响起。摇摇晃晃往上的飞球,扑通落在一垒附近。一垒飞球。
谜之转校生向着球飞出的方向目送之后,又将手伸进棒球筐。
在决定下一球然后投出之间,相马阳斗和谜之转校生像是说了些什么。
然而,惠那所在的地方太远,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总觉得不怎么顺利。
看起来不像是谈笑风生的样子;没传来一点笑声。两人之间像是弥漫着紧张感一般。
不知道原因为何,正因如此,惠那反而奇怪地有些在意。
「在干什么呢,这两人……」
就算思考下去也想不出答案。
既然在一起打棒球,应该不是互不相识吧。如果是小学生的话还说得通,但作为高中生,和刚认识的人突然打起棒球也说不过去。
从制服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手机,惠那给彻打了电话。
等待音响了两声。把手机贴近耳朵:
「清水,还在活动室吗?想拜托你一件事」
惠那在彻开口之前说道。
「我都打算回去,走到楼梯口……」
「行了行了,把一套器材都带上」
「不是,所以说,我不在活动室……」
「拜托你了!」
彻还在说些什么,惠那已经自顾自地挂掉了电话。
约五分钟后。
扛着器材箱和三脚架的彻、薰两人,急忙赶去惠那在Line上指定的向下的往球场方向走的楼梯。
至于为什么向下,因为这片地方坡道很多,学校也沿着斜面而建,校舍建在比球场高的地方。
「谢了,就差这个」
朝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彻和薰,惠那表示感谢。
「怎么了啊,突然。至少告诉我为什么啊……」
肩膀上下喘着气的彻抱怨道。
惠那把那声音抛在脑后,从器材箱中取出数码单反相机固定在三脚架上,安装好镜头。
相机所指的,自然是相马阳斗和谜之转校生。现在,两人坐在放置在一垒侧附近的长椅上稍事休息。
「稍微有些在意那两个人」
过了一会才回答彻的问题,惠那眯眼看向取景器。
听到惠那的回答,彻和薰互相看向对方;两人朝对方轻侧头,浮现出疑问的表情。之后,又一次看向惠那,想让她解释得清楚些。然而,惠那什么都没说;两人或是放弃,或是累了,只起身走向台阶,摆弄着自己的相机。
此后她便不再觉察到彻和薰的存在……
试拍了几张,惠那调整着相机的时候,阳斗和谜之转校生有了动静。
谜之转校生从长椅上起身的时候,看起来又和阳斗说了些什么。虽然没能全部听见,但是:
「一局定胜负啊」
只听到了这些。
不等阳斗回复,谜之转校生走向投手丘。
慢慢从长椅起身的阳斗看起来乐在其中。拿着球棒,向着击球区走去,一副准备应战的表情。
手指放在快门键上,惠那的意识集中于击球区的阳斗和站在投手丘的谜之转校生身上。
屏气凝神。
这时,谜之转校生也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慢慢地高高抡起手臂。先把力量汇聚在身体中心……左脚向前的同时,握着球的右臂大幅摆动。
球破风而出。
使出全力的直球。
这压迫力,令阳斗的眼中露出惊讶。尽管如此,他也用力挥出球棒。
一振了。
「球, 太快了吧!」
做出滑稽的表情,阳斗向着投手丘说道。大概是休息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和刚见到他们时相比,从阳斗的态度中几乎感受不到紧张感了。
但是,谜之转校生的态度冷淡,对于阳斗的话也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只是漠然地在球筐里挑选着下一个投出的球。
阳斗看着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很快又收了回去。或许是想起接下来就要决定「胜负」了。
展露出的一副副表情,被惠那全数收入相机。短暂的几个来回中,许多表情忽隐忽现。不把这些瞬间记录下来就太可惜了。
再一次,阳斗摆好阵势。
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投手丘。
选好下一个球时谜之转校生的侧脸,惠那也没有放过这个瞬间:用指尖确认球的触感,张开嘴唇,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谜之转校生踩上投手丘的踏板。用和之前完全一样的动作,投出了第二球。
球在笔直地飞向本垒——本以为如此,却慢慢画出一条曲线,快要横穿过阳斗。
意料之外的曲线球。
「喝啊!」
错失了击球时机的阳斗,即使没保持住击球姿势,还是勉强跟着挥出了球棒。然而,球棒穿过了空气。
又是挥空。
虽然在开打前,总觉得不会发生打不中的情况……
阳斗遗憾地看着向后翻滚的球,但对于谜之转校生投出曲线球,没有一句抱怨。
或许,因为这就是胜负。
不如说,阳斗的表情愈发认真,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快乐。
二振了。阳斗被逼入困境。
尽管如此,阳斗没有一点服输的样子,举起了球棒。
谜之转校生高挥手臂。
第三球是直球。
阳斗一棒击中了它。是没打好的界外球。球迅速地穿过了三垒线。
第四球、第五球,谜之转校生笔直地向前投球。
“梆”、“呯”地,接连打出界外球。
两人的呼吸渐渐加快。谜之转校生每投出一球,肩膀和脚踝的动作都变得更加迟缓。或许是开始有些疲累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下次投球做准备,从球筐里取出棒球。调整好呼吸,用手套握住球,集中精神观察着击球区。不对,他像是在看着的是想象中接球手的手套。
肩膀停止了抖动。然后,谜之转校生静静地做出投球动作:大幅举起手臂,把全身的力气聚集在指尖将球投出。
球离开他的手,漂亮地旋转着径直向前,朝着想象中的接球手举起的手套飞去……
距离约十八米外的本垒只在一瞬。
然而,球并没有击中那个看不见的接球手。
重心还留在轴心脚上的阳斗,使出全力挥击。
“当”地,回响起高亢的金属声。
打中的瞬间清晰地听见了清脆的响声。
白球冲上高空,飞向远方。
就连打出这球的当事人阳斗,也木然地看向飞去的方向。
“咔嚓”、“咔嚓”、“咔嚓”,惠那连续按下快门。为了不漏过任何一个凝聚在那瞬间中的各种各样的表情……一次又一次按下快门。
球一直飞到球场的另外一侧,落到花坛中。
「逆转全垒打……!」
于是,惠那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相机。
「是全垒打……吧?」
阳斗的反应,看起来仍然不敢相信。
对此,谜之转校生左右摆了摆头。
「怎么看都是全垒打吧!」
满脸写着让他好好看看的表情,阳斗用球棒指着白球落下的地方。
「我是说,怎么看都是场外全垒打」
谜之转校生口中如此说道。
「好耶————!!」
阳斗把球棒丢在一边,就这样向着投手丘跑到谜之转校生身边,把他像获胜队的投手一样抬起来。
惠那不放过那喜悦的瞬间,将其用相机拍下。
终于,失去平衡的两人倒下栽进了投手丘。
喜悦突然一变,迎来了瞬间的静寂。
但是,阳斗和谜之转校生中不知是谁,很快就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制服弄脏也不在意,就这样过了一会。
两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刚看见时的不畅感。消除了隔阂,距离感变得自然,两人之间响起了笑声。
到最后,也还是没明白阳斗和谜之转校生是什么关系。
但是,拍到的照片已经足够满意,就算不去关心这个也没问题。
或许是被两人的喜悦所感染,惠那的情绪也莫名高涨。
到底拍出了什么样的照片,赶快在大屏幕上确认吧;把最终成品印刷出来,确认一下是否真的传达出了这种情绪吧。
这样想着,惠那变得坐立不安。
「好,那就撤退吧!」
惠那回头向后看去,后面台阶上的彻和薰,不知为何身体一震;她用手里的相机下意识地拍下了两人。
「确实,撤退吧」
「嗯,撤退吧」
两人不知为何就这么接受了,连一句抱怨也没有,麻利地帮忙收拾起了器材。不仅如此,彻还把SD卡从相机中取出,
「小宫你先回活动室也没问题。我们搬回去就行了」
如此说道。
听起来有点像在说反话,但想要早点检查照片,一秒都不想等。对现在的惠那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那就麻烦你们了」
惠那接过彻递过来的SD卡,在台阶上三步并做二步冲向校舍。
先一步回到摄影部的惠那,顾不上打开暖气开关,径直走进了暗房。
说是暗房,现在已经没人把它当做暗房来用了。
最后把它用来冲洗胶卷底片的,是去年毕业的高年级学生中的某一个。
胶片也有胶片的好处,尤其是在其中隐约感受到的温暖特别有魅力。
但是,彻和薰从一开始就专攻数码相机;惠那虽然一开始对胶片相机有兴趣,但因为处处都很花钱,只能放弃了。毕竟,要是因为在意胶片钱而犹豫要不要按下快门,就本末倒置了。
因此,虽然这里还叫做“暗房”,却只放着连上打印机的笔记本电脑,被当成了工作间。
把SD卡放入插槽,惠那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的同时,按下了打印机的开关。
系统启动前的一小会时间,令人坐立不安。
左顾右盼。“快点快点”地想着,身体也自然地前后动起来。
确认系统启动了,惠那把SD卡里的内容移动到电脑的硬盘里。复制数据还要花些时间。
忍受不了静坐着等待,惠那站起来,提前把纸放在打印机里。
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复制所用的时间,大概是三十秒左右。
但是,在惠那看来至少过了五分钟。
数据复制完之后,惠那打开今天拍的照片的文件夹,点开了最初一张。
屏幕里出现了谜之转校生的照片。是身体前倾,把手伸进球筐的瞬间。
光线稍微弱了些。不过,把这看作冬季的气氛的话,些许清冷也不会令人在意,反而很好地体现了季节感。
确认着感觉,惠那一张张浏览着照片。
投球姿势的连拍,记录下谜之转校生当时的表情。就这么穿着制服,虽然一眼看去像是在玩闹,眼神中却带着认真。
就这么看了一会照片,发现了持球棒摆好架势的相马阳斗。进入击球区前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态度,一旦举起了球棒,眼神就明显变了。阳斗同样变得认真的表情中,映出全力以赴的样子。
如果把这看成棒球部的夏季大会就能理解了。一旦败北就结束的地方预选赛。惠那见过那种情景:越是拼命练习积累经验的人,越会表现出阳斗那样的表情。每年,惠那都会赶场去摄影。
但是,惠那今天拍下的照片里,阳斗没有穿队服。输了夏季大会的比赛之后,他已经从棒球部引退了。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夏天的酷暑只存在于记忆中了。
尽管如此,从相马阳斗和谜之转校生的对战看来,一点不像是隐退之后只顾着玩了。
从照片中也能明显看出,这是并非游戏而已的一球定胜负。
从两百张照片之中,惠那精选出了十张;移动到单独的文件夹,打开打印设置,启动了打印机。
按照惠那的设置,打印机“咔咔咔”地吞入打印纸。从后部吐出时,空无一物的白纸变成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