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咋那么爱吃醋呢?三天两头,我就抱着个醋瓶子往街角的杂货铺跑。那时一斤醋才6分钱。经常去杂货铺的时候手里攥着两枚5分和1分的硬币。如果赶上家里的酱油瓶也见底了,那就带着两个玻璃瓶,左右手各一只。那时酱油要比醋贵,1角4分钱一斤,两角钱刚好能买一斤醋和一斤酱油。那个年代,两角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清晰的记着当时两毛钱的酱油醋。
从住的大杂院出来,向南走50米,再过一条马路朝东走30米,就到了我经常惠顾的杂货铺。杂货铺的前身是一个菜铺子。在上世纪80年代,可别小瞧了菜铺子,里面的售货员牛着呢。你腆着个笑脸紧巴结着她,那一捆蔫了的老芹菜就撂到了你面前。要不要?不要算了,反正出了菜铺子你想找个芹菜叶都难。
到了我打酱油的年龄,那家菜铺已经变成了杂货铺。因为蔬菜市场已经放开,菜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只能改卖油盐酱醋茶等生活必需品了。
记得杂货铺也就十平米的样子。木头货架和木头柜台顺墙摆了个“几”字形。什么水果糖、茶叶、香烟、白酒、调味品、罐头呀,花花绿绿的堆得满满当当。
虽然菜铺改头换面了,但里面的售货员还是几副老面孔。她们依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顾客不冷不热。但顾客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客了,你态度不好,他就去别的地方好了,反正又不是你们一家开铺子。
至今还记得杂货铺一个名叫金花的售货员。人如其名,她盘着乌黑的发髻,脸上涂着一层白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都喜欢。她爱穿艳丽的衣裳,往柜台前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如果评选“铺花”的话,她应该能拔得头筹。
因为人长得好看,金花就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手里常拿着一面小圆镜,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就躲在货架后面。估计她在问那面镜子,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吧。这还是我打醋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的。
金花爱臭美,爱捯饬,可心眼还不错。记得有一次我手里提着一只醋瓶去杂货铺。那天天气不太好,刮着很大的风。我缩手缩脚的迎着风吃力地往前走。刚过马路,就听见“哗啦”一声,五金店门口立着的门板被风吹倒了。还看到一个妇女的帽子也被风吹跑了,她满街追着一只带着花边的帽子。我的眼睛此刻也跟着那只帽子的轨迹在跑。结果没留意杂货铺门前也立着一张大门板。只听“哐啷”一声,我就被风吹倒的大门板来了个“乌云灌顶”,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全身那个痛呀,像过了刑一样。由于受到巨大惊吓,我被人扶起后半天回不过神来。刚才这一幕也把杂货铺售货员给吓着了。记着当时金花第一个冲出来,和两个路人一把将门板抬起,我的小身子骨才不至于被压扁。
看我头上撞了个包,醋瓶也摔碎了,脸上还淌着几颗眼泪,他们一个劲的安慰我。还好,当时幸亏没有被门板砸傻,如果真的那样就惨了,恐怕以后连媳妇都找不到。
我大声喊道,我的醋瓶摔碎了,回家没法交代。金花反应挺快的,兔子一样窜到货架后面,拿出一只空酒瓶。喏,用这个给你灌一斤醋,你妈保准不骂你。提着那新瓶醋,我心里还一直嘀咕,幸亏金花当时没有照镜子,要不然我压在门板下面还真的没人理。
后来,再去杂货铺的时候,慢慢发现里头的售货员像变了个人似的,对顾客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漠了。为了招揽生意,杂货铺还将一部分热销商品搬到门口出售,营业时间她们也不扎堆聊天,各把守一处,主动给顾客介绍商品。
可那个金花去哪了呢?随着杂货铺售货员数量的逐步减少,也不知了金花的去向。也许调到别的地方了,抑或结婚生子去了。
最后一次见到金花,还是在通往电影院的马路上。那天金花被一男子用自行车载着,金花的脸笑的一朵花似的。她双手搂着那男子的腰,大老远就能看见她头发上别的一个亮闪闪的蝴蝶型发卡。
再看看卖力地蹬着自行车的那个男子,油头粉面、花里胡哨的,看上去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不看前面的路,扭过头不知对着金花说着什么,像一阵风似的就从我身边骑过去了。
偶然的机会,听大杂院里的刘奶奶跟一个街坊聊天,好像里面提到了金花。隐隐听到刘奶奶说着“好好一朵花插在了牛粪上”这样的话。那位街坊还附和着说,漂亮姑娘都被二流子哄走了。从她们的谈话里听得出来,她们是在为金花惋惜。还听她们说娶金花那男人好赌,整天不务正业。为此,金花的妈妈都气病了,刘奶奶还专门看望过她的好姐妹——金花妈妈。
每次只要听到“翠花,上酸菜”,就不禁想起“金花,来斤醋”这句话。也不知金花还记得吗?
~无戒21天日更挑战营第(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