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站在实验室的手术台旁,在家兔、小白鼠、青蛙等身上为它们做各种实验操作的时候,我突然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会不停地想着,在面对它们失禁、挣扎、出血,甚至死亡的情况,我们处于一种习惯了的状态是不是对于它们的不尊重,是不是对于生命的亵渎。我深知这是一条残忍、血腥的学习道路,我们每个学期,甚至每个月就要残害多少生命。我更深知每一个生命都是及其宝贵的,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只有一次。
突然会想到,这些可爱的小动物在手术台上恐惧的心情会不会正如我们得知将被枪毙的处境,顿然间心中是满满的罪恶感。在学习的过程中,很幸运能够了解到生命的奇观以及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现象,但也前所未有地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与卑微,一个小小的细菌或病毒便足以令人丧失生命。
这一次回家母亲跟我讲了身边好多的认识的人去世或得病的事,我心中突然生发一种莫名的忧伤和愤怒。忧伤在于这些人当中有着小时候对我关心备至的人,而愤怒则是由于感到生命的不公和不可替代。在疾病和死亡面前,我毫无反抗的能力,尽管我正在不断地努力着,尝试着去学习解决这些难题。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的叔叔患上了白血病。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每一次见到他面色苍白的样子,我感到的是害怕而不是伤心。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完全起不来了,我没敢多看他毫无血色的脸。在前前后后经过多次输血的治疗里,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得知他去世了。奶奶也是在这一年去世的,她安静地躺在家里的床上,毫无征兆。这一天家里来了好多人,我记得我的姑妈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哭得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那个场面我想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高中的时候,一向身体硬朗的姑父突然就患上了癌症。在外边求学的我很愧疚没能多见他几眼。
那个时候的我才慢慢地意识到,原来生命的消失离去是如此地简单。我现在开始慢慢感到害怕,害怕我身边的人,甚至我的家人会突然间消失了。
这个寒假我到医院见习,我所在的科室里的住院病人基本都是患上了癌症。有一天我正准备回宿舍,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30来岁的女人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哭得声嘶力竭,我感到很伤心,她的家属许是患上了不易治疗的疾病。我还穿着白大褂,心中万分难受,无能为力。我挺后悔我当时没有给她几句关心的慰问,或许可以给她一个浅浅的拥抱。
生命无常,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下一秒的我们将会面对什么。光阴似水,我还在念想我和我的姐姐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愉快场景,如今我已经有了外甥女了。生命的诞生和消失也是简简单单的自然规律,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日本动画导演星海诚有一部电影叫做《追逐繁星的孩子》,我一直记在心里。因为影片给了我对于生命一种新的看法。他让我明白,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是携带着一定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当一个生命的离去便意味着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无法挽留。小的生命最终都会融入进更大的生命里,也就是回归自然。我想这也许也是对于生命及其意义的一种解释。
生命只有一次,也正因为这样,它才会显得无比宝贵。我想无论我们面对什么样的生命体,一个人也好,一只小虫子也好,我们都应该意识到生命的平等性和不可替代性,我们都应该去尊重每一个生命。面对生老病死,也许我们不可能极度理性地将其视为一个正常的自然现象,但我们也无需过度感到欣喜和悲痛。保持一颗平常心,坦然面对这些必定的不可选择的事情,也许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