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少年,从不曾鲜衣怒马,却一意孤行,只想驰骋中原。
年逾弱冠,逐浪沉浮,厌弃了那许多许多,总来想忆江南好。
山间有云,有云拂竹。
而今始室,克壮不壮,薄薄的收入薄薄的身。
竟缘落缘起,携妻提子,越粤渡海,翻作岛民。
都说乡愁。
我无乡愁。
心已龙钟,再挂乡愁,未免笑话自己,便恁沧桑?
姑且望乡。
乡在京北。有一点美。那时节,又觉得山无华,水太浅。林叶有些疏,风过于凛。
自大反看天地小,儿时波澜不再惊。
不知是春沙冬霾,还是心草丛生。我再不能听闻,夏夜雨住,群蛙协鸣;再没有体能,夜行长驱,醉卧岩棱。
哪管春嫩栾芽荡,何顾峪渡栗花香?
君自笑我打脸,明明乡愁。我实自知,思乡不愁。
而立年纪,虽尚未立,读书不透,亦有所通。
我若酒地花天,入世弥深,或许乐而忘返,无暇玩味腔子里的初心。
若我难御瘴疠,受不住疾风劲雨,也曾寝不眠食无味,怕也念念北国、暮慕旧宅了。
而这里的椰实足可消暑,独钟的硕榕慈容能倚,妥当地收留了我,我何忍弃?
就是腰带扎得紧些,牙关咬得紧些,便又何妨?
遍看人间又爽直的苏轼,说了,万里吾乡。就是这样。哪有千年苦,偶然掺点涩,罢了。
所以心如水,尚非死水,也不澎湃。思乡既不是一瞬,也无拖沓矫情。只是滩头呆坐,或是夜深独觉时,似六七旋水漂打起的涟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