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年前,我和你坐公交,穿越整个城市。
公交进站,猛地刹车,抖了一下,抬头,我看见楼院的那树梅花。
它开着,在院墙里。院墙外,是公交站牌。牌下等车的人,慌急或无奈,漠然或自我,甚至是凄惨的脸色都能让别人一眼看见。
那时刻那梅正盛。我头一晚看了第一届“寻找七仙女”的视频,竟把花与人浑然,黄梅戏的唱腔仿佛摇动这一株花树。我想如果有等车的人回头一瞥,不经意看到这蜜蜂正飞绕的梅花,那份蓬勃和安静会否让他有了片刻远离市井红尘的感觉?
我告诉你我的发现,你惊喜得双眼流光,如泉眼滴流。你心的闪动我感到了,不说比说出更有意味。
我记下了它。我总想再看到它。它离我不足三千米吧!去冬风寒梅开,夜深不睡,我曾想骑了小蓝车,去看看它的样子,看它月色下的娇羞或慷慨。虽只谋面一次,但我知道立在它面前我们便是故识,无语能通,在夜深都市的苍茫里。
但又觉得那刻意的追寻和营造不好,不合我和它的秉性。那时楼下梅开,能和它遥遥应和,我思忖。如今早梅渐老,落英将成灰成泥,它是怎样的样子,我还只能凭想象驱驰吗?
今天早起,有约,我坐了公交,过街穿巷。忽然抬头,我看见,公交又到那一站了:30路,凯旋西路爱民街口。
它在那里,早春清晨的清寒里。花开将过,并不招眼,但存在却是分明。我“啊”了一声,同坐惊讶地望我。我随手短信与你:“我在那年的梅旁。”
我深刻地望了它几眼。它枝探墙外,几乎擦住公交车身。我伸手出去,差点要拉住它了。它也是要伸手出来,与我相握吗?它是否也为了和我的重逢,苦苦里等了多少冰霜?
九秒,公交继续下一站的追赶。我没有回头看它,我怕了它的深情目送。心通的别离实在神伤,虽然这绝对不是最后的遇见。
我故乡梅少,我长旅也自是少梅。我行走几十年,见这梅一眼,便觉得该此生不离了。我遇见它是偶然,记住它是必然,再见它很突然,但珍惜却注定一生。它在涧河边的庭院,不远的陌上快花开了。
或者它本无心,只是我深想入骨。就这我也当感激一世,它给我了太多的感怀,激励我的身心和文字。
楼下长街柳新,枝上芽眼已开,挑着睫毛看楼上的我们。那梅呢,随我长风天涯,还是问山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