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去了,我们一家三口。西站买票的人排成了几条长龙,车上人满为患,无处立脚,估计大部分交警叔叔也给岳母娘家拜节去了。老父亲见到我们自是高兴万分,又是药糖又是月饼瓜子香蕉什么的,忙个不停。即便这样,我仍然只能从屋外马路上明显增多的车辆体验到一点过节的气氛!
想当年我们家过年过节是何等热闹!父母兄嫂姐姐姐夫侄子侄女加起来17个,还有堂姐堂弟堂姐夫堂侄辈十几号,两大桌都坐不了,中午一般在我们家吃,晚上一般在叔叔家开餐。
叔叔是方圆十几里有名的厨师,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会请他掌勺。每次要写食材采买单就会跑到我们家来,因为我们家从不缺毛笔和红纸(白纸)。一般是在晚上,电灯不太亮,还要点上煤油灯(后来是蜡烛),他们嘴里都叼着或明或灭的普通香烟,叔叔翘着二郎腿慢慢地报:八角2两,香油1 瓶,猪肉50斤......而父亲就一笔一画地写,纸被整齐地裁成长方形,菜名按从右至左顺序排列,全部写完怕要个把小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听着,父亲要是忘记写某个字了,这时我就“挺身而出”,然后自我膨胀,颇有成就感!
这么多人在一起热闹非凡,惹得大姑姑老是羡慕我妈我婶说有儿有女真好,因为她只有三个儿子,过节勉不了冷清。嘿嘿!吃着叔叔做的好吃的菜,饭后老年人打升级,青年人搓麻将,堂姐夫可能去钓鱼,小孩子们呢不用受大人管制,于是疯玩,我觉得那时的空气都是自由的,亢奋的,一整天玩到头脑一片空白,直到太阳落山才怏怏而归。
不过这种不快也是暂时的,因为还有晚上呀,我们还要对月邀歌。我比侄女们大不了蛮多,混在她们堆里别人也分辨不出俺是谁——正宗的细曼(当地方言意即小姑妈)呢!月光下,前坪里,长板凳,小方凳,我们围坐一圈,每人手里拿着父亲平均分配的四分之一个生油月饼(现在只有解放路“和福食品“卖的6元钱一个的生油月饼似乎还保留着当年那个味道),吃完香喷喷的粘满白芝麻的药糖后便轮流唱歌,我不太熟练地吹着口琴伴奏。
月亮挂在天上,又大又圆又亮,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太闹腾了,它偶尔也害羞地躲进云层休息一会儿。那时我就想月亮上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有捧着玉兔的嫦娥?吴刚是不是真的在酿桂花酒?要架多长的梯子才可以爬上去呢?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母亲故去了,父亲年老了,侄辈成家了,颇具人缘的小嫂外出打工了,大哥和姐姐又要在家忙着招待他们各自的女儿女婿。叔叔也已70岁,两个儿子还未提赡养之事,为了月薪两千,不得不炒菜给别人吃去。总之,我们回不去了,儿时欢乐的节日气氛只能靠我现在用笨拙的手指头在键盘上敲打,可是再怎么努力,我也无法画出那轮中秋满月啊!
想起苏轼这首经典的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注:此文为2013年所作。如今叔叔尚健在,听说前几日摔伤了手肘。父亲已于2014年故去。今看此篇,倍觉人生无常。生、老、病、死,你方唱罢我登台,有意思没意思老去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