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余光中的诗是他的《乡愁》,我至今会背。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乡愁 余光中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世故的尽头,天真的起点》这本书里,余老的散文很多地方用了排比句和重叠句,慢慢读就走入了诗的意境。比如他在《九张床》中写道:“钟声仍在敲着和平。为谁而敲,海明威,为谁而敲?”还有:“毕竟,这已是三月了,已是三月了啊。”
这个书名很有余味,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在想,这个书名想说明什么?人生是从天真开始,经过岁月的洗涤,最后还要回归童真才可以圆满?
开始余老提了一个假设:“假如我有九条命”。现实生活,陪伴父母,家庭责任,朋友,读书,写作,旅行……
我很喜欢这个假设,看完这篇文章我就在想,如果我有九条命,我拿来怎么做?多少年忙忙碌碌的过来,很少思考过到底怎么活,但是我喜欢文章最后的一句话:“最后还剩一条命,用来从从容容地过日子,看花开花谢、人来人往、并不刻意追求什么,也不被‘截止日期’所追迫。”
书的第一辑中写了一些跟自己日常生活相关的杂记,孩子,故居,小鸟、演讲、朋友……这些信手拈来的日记,记录的日子是闲散的、悠闲的、惬意的。
第二辑中带着你走很多的地方,中国、德国、美国很多那些大大小小的城市。说实话,我心里佩服作者“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这何止千里呀!得有多少个千里了。但是我读到这一辑时,觉得乏味困顿,找其原因,那肯定是自己对这些地方太陌生了,惭愧于自己没有迈出过国门,所以没有引起共鸣。可是他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我也没有在这些游记里找到他真正的欢乐,倒是在高雄时有一篇文章的结尾让我找到他的情绪:“所以我对窗也是朝西或者西南偏向,正对着海峡,而落日的方向正是香港,晚霞的下方正是大陆。”
我倒是特别喜欢这一辑中“钞票与文化”,“一个国家愿意把什么样的人物放上钞票,正说明那国家崇尚的是什么样的价值”,一一数上来的各种钞票图案,撩拨得我心里痒痒的,觉得自己可能会又多一个爱好,那就是收集各国的钞票。因为他说:“钞票上岂但有诗,还有艺术、有常识、有历史、还有许许多多可以学习,甚至破解的外文。”
只有伟大的人才能读懂伟大的灵魂,《第三辑》中,他写了很多伟大的人物,仔细阅读着那些伟大的灵魂,他谈梵高,谈诗人洛夫,谈东坡。谈诺贝尔奖被提名的那些人……
《世故的尽头,天真的起点》,我突然嗅出来了这个书名的乡愁。而这种乡愁是根植在灵魂深处的,在第四辑中飞着无处不在的乡愁。不,是整本书里,都能品到那挥之不去的乡愁。在书里,在书外;在冬季,在春天;在晴天,在雨天;在香港、台北,在异国,处处浮现着那回不去的故乡,是无处话说的凄凉。“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历史无非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那里面是中国吗?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轻尘已不再。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
一片大陆,算不算你的国?
一个岛,算不算你的家?
一眨眼,算不算少年?
一辈子,算不算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