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走出ktv,走出那所灯火辉煌的大厦,来到大街上。迎面而来的是冰冷的雨滴,走在冷风中,树上沙沙作响。叶青这才明白今夜雨夹雪。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风衣。靠着路边快速朝前走去。其实不用走得这么快,后面没人追,前面也没有目的地。她要打车回家,因为走得快反而错过了好几辆车。
终于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她冲过马路,坐上车,长出了一口气。也许这样提前离场不礼貌,就在刚才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他眼中的那一抹失望。但无需解释,她实在是在那里呆不下去了。那个场所阴暗的光线,浑浊的空气,充斥在耳畔的音乐,还有那近乎发泄的歌声,都让她发疯。忍了好几次,还是失败了,终于挥手告别。
二十年前,叶青在一家大商场当业务主管,商场是市里招商引资招来的南方人经营。商品琳琅满目,大到黄金珠宝,小到茶叶百货,真皮皮包一只会买到一千元。那时一头牛也值不了一千元。那做大厦一楼门面租出去了。二楼是商场,三楼是歌舞厅,四楼是员工宿舍。每天晚上,叶青在宿舍里都会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但她从未进去过。只有一回,有一个同事已经在里面做了歌手。请大家进去跳舞,叶青也去了。七彩灯光闪得她头晕,舞池里的俊男靓女转得她眼花。她没有舞伴,刚刚从那个她格格不入的家逃离。自然也不会有人惦念呵护。她蜷缩在一个沙发的角落里独自孤单。这热闹于她何用,这人声鼎沸与她何关。在这灯红酒绿里生出无限悲哀来,她听不出什么鼓点,什么三步四步的舞曲。在她耳中音乐变成了喧嚣和噪音。别人的欢声笑语衬托出她的落寞凄凉,郁郁寡欢。看着这群醉生梦死的人她觉得这是群魔乱舞。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舞厅,一路飞奔上楼。然而每天晚上她都会听到这喧闹声。每天晚上这里都人头攒动,人们尽情在这里宣泄着躁动的情欲。挥霍着多余的能量。还会有许多的流言蜚语充斥耳膜。有时会有人打架闹事,第二天商场里会传得沸沸扬扬。听了一年这样的音乐,叶青终于倦了,看淡了人生,就在这里结束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尽管那个软弱无能的男人眼睛哭得肿成了桃子,她也绝不答应再回那个让她时刻感到压抑的家。
电话响起,把叶青的思绪拉回现实。
主编大人打来电话,说:怎么就走了啊?似乎不高兴,也许会得罪不少人的。是啊,一人向隅,举座不欢。文友们肯定觉得她高冷,不随和。其实,她很想留下来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大家在文友群交流已久,初次见面,她是新手应该向大家学习,讨教。端茶倒水。但凡来的,哪一个没有两把刷子,随便施舍一点本事都够她消化一阵子了。可是,好几次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悄悄抹去。除了她大家都很舒展,只是她一个缩手缩脚。大家都很享受这样的快乐时光,每个人都彬彬有礼,恰到好处。微笑,寒暄,点歌,唱和。歌声婉转动听,嗓音优美激扬。或抒情,或表意,或宣泄,或追忆,一曲高歌,鼓掌。然而她觉得难受,五音不全倒是其次,关键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她不能,也不愿在这里呆下去。有一位老师,第一次见面,但印象深刻。在记忆里搜索,原来早就见过,久闻大名,人如其名。和想象的一样。幸会幸会。有一位老师在微信很聊得来,然而离得近了,感觉很远,陌生,在现实中反而无法交流,想必他也是同感。两位同性文友倒是亲切和蔼,只是她不善交流,遗憾遗憾。否则会像别人一样姐妹情深。至于高官,她不敢攀,只是觉得唱的歌很舒缓,歌声是从肺腑发出的。不是从喉咙吼出来的。只是她不喜欢包间里昏暗的灯光,急得她坐立不安。于是,倒酒,干。一个人独自灌了三瓶啤酒。给大家一一奉上果盘。算是她的诚意,真心服侍大家一回。主编是大家的主心骨,对每个人嘘寒问暖,只是她行为乖张,难以融合,让人扫兴。
呵!别怪她,文友们。如果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你就会原谅今天的她。呵!别怪她,老师们。因为今天是雨夹雪,她舒展不开手脚。怎么去放声高歌。她也想每一刻都充满喜乐。她也想做真实的自我。只是她选择了裹紧她的坚韧的外壳。因为她内心软弱。原谅她,没有让你们感受到遇见的美好。她还是最忠诚的做了自我。一个真诚的人也许会换来真诚,也许会讨人嫌恶。不管如何。轻轻的她走了,正如她轻轻的来,为了要见你们,她在雨夹雪的初冬奔波。她只是孤独惯了,你们的关爱让她觉得不配拥有,你们的自信让她自惭形秽,还是她一个人的小院自得其乐,还是她一个人的夜里更充实快乐。漫漫长夜,她会与文字亲近,倾吐心声,记录生活。留下美好。
窗外的沙沙声敲打窗棂,漫漫长夜宁谧神秘。是谁痴迷不悟,钟情于文字,忠诚于生活。也许终会有一天她会成为湖畔的垂柳,舒展自如。不再像路边的杨树一样枝枝叉叉,兜住了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