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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算来,与母亲分别的时日,已颇为久远,然而,我的记忆,却仿若仍停留在母亲陪伴在我身旁的那一刻。忆及分别的前夕,双眸仍噙满泪水,至今依然如此。
拨开迷蒙的雾霭,灿烂的夕阳下,一座小屋,静静地坐落。山后树叶沙沙作响,这里是属于我回忆的平原。平原上有个小孩,那便是我。
那时的我,总归是调皮的,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且总爱尝试,而我的这种行为并未被遏制,反而愈加肆无忌惮。竟有一次,我差点把屋子点燃,那时父亲脾性尚好,只得无奈地痛骂我几句。我揪了揪鼻子,赶忙逃到后院的菜园。突然,眼前站着一位极为矮小的人,那一条条顺直的头发,从脸上垂落,双眼疲惫却紧紧盯着菜园,不肯有丝毫松懈。那高挺的鼻子,瘦弱的身躯,即便置身于十几人的人群中,也是极不显眼的一个。如此默默无闻的她,仔细端详才发现竟是我的母亲。我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她,以往记忆中的脸庞,还留存于房间的那一张相册里,可与现在相比,唯一美好的年华,已不断被岁月侵蚀。
那是晨晓时分,一缕阳光刚露出雏形,微风悠悠,给大地带来清凉。一阵阵泥土的香气,自下而上不断传播。后面的耕地,一望无际,似在追寻着什么,可眼前别无他物。这便是农村,我记忆诞生的地方。这栋房屋,矮矮的,若按比例算,或许与母亲的身高有几分相似。听奶奶常说,这栋房子是当年爷爷亲手所建,难怪总有一股怀旧的味道萦绕其中。在来此之前,我对这里的记忆,并不算很深,顶多是与奶奶在一起的生活。可后来父亲病重,我只能从福建赶回,在此安居,于是我在这里的记忆便逐渐增多,许多熟悉的味道飘来,总让我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此时,母亲抬起头看向我,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对我说道:
“儿子,要不帮母亲帮一下忙吧。”
“什么忙呀?”
“拔草呀。”
“这有何难?”
“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哦。”
我不以为然,拿来手套,便忙活起来。哪知正如她所言,不到十分钟,便已大汗淋漓,力不从心。
“母亲,这太累了,我拔不动了。”
“那是你缺乏毅力呀。”
“多锻炼一下就好了嘛。”
“不行呀,我觉得我不行。”我拼命摇头否认,只想快点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去别处逍遥快活。
没想到母亲给我下了死命令,必须拔完。我看着眼前的草,绝望了,天哪,这哪是人干的事呀!我不相信我能拔完,无奈之下,紧咬牙关,坚持了不到半小时,便实在撑不下去了。母亲走了过来。
我理直气壮地对她说:
“我不相信这是人力所能及的,根本拔不完。”
“怎么可能呢?我示范给你看。”
我实在太累了,便坐在房间里歇着,很自然地看起了电视。
可屋外的母亲呢?她顶着烈日,戴着用竹编的圆顶帽子,一拔起草来便如着了魔一般,一刻也不停歇。等我快看完电视将近一小时后,才注意到母亲快把草拔完了。我实在不敢相信,母亲怎会有如此的毅力?只见她弯着腰,不断在菜园中来回踱步,汗滴从额角滑落。母亲看了看我,对我说的那句话:
“人啊,只有有毅力才能把事情做好呀,你说是不是呢?”
我沉默了,不知是惊叹于她的毅力,还是因自己的羞愧。
我的母亲,家中的家务活几乎都由她操持,若有空,还会去厂里上班挣点钱。我实在不敢想象,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在我记忆中,初来这里时,母亲并没有现在这般勤快,那时每次与父亲争吵,她总会想要回娘家,可都未能成行。但渐渐地,时间磨平了一个人的棱角,当初的任性与天真,已渐渐消散如烟,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家庭的责任。
飞燕在天空中来回穿梭,土里不断长出嫩草,空中的白云变幻莫测。而分别的日子,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坐在车上,向后望去,母亲在后面招手,那身影原本是很大的,却因距离而不断缩小,缩小,差不多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最终逐渐消失不见。那时,每每想起母亲的脸,我的心境总会变得落寞一阵。也许,这就是我不能忘的情吧。
可渐渐地,我仿佛已忘却了这项承诺,对母亲的关心也视而不见。直到有一天晚上,母亲给我发消息,说她睡不着,十分想念我。我的心猛地一揪,一滴眼泪滑落,它唤醒了我心中的这份承诺。这不能忘的情啊,我怎能将你忘却?我要将你紧紧烙印在我的心中,永远不让时间将你磨灭。
脸上的那滴泪水滴落,一股暖意悄然袭来,它带着我这滴眼泪,将其托举到天空,化作天空中的那滴雨水。将这份儿子对母亲唯一的思念,当作礼物送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