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再熟悉不过的房前打马而过,很多次如大禹般三过家门,却不曾暂留片刻。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圣洁而坚贞,只为等待那一位归人,便在这漫漫等待之中,消耗了半生时光。
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他们原有大把的时光去追逐他们的梦想,在山水中留连沉醉,他们为了你抛下了整个世界,抛下了山水翠微,从此之后如日月般环绕在你的世界里。他们的光辉不外露,只为了温暖并照亮你一个人的世界。
这是多么蜜一般的甜蜜的忧愁啊,他们是那样心甘情愿的赔上一切,像一个专一的雕塑家,倾其半生只为打造一件倾注他们的灵魂与情感的完美艺术品。或许只有那个年纪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受,年轻的时候总觉的是多么辛苦而累赘的一件事啊!这种牺牲确实可以算是无私的吧,可能是出自人的本性的吧。
我常常听他们抱怨自己的一个周末又消耗在了接送孩子上,但每当他们这样抱怨的时候,我从车前的反光镜看着他们的脸,他们的眼角的鱼纹里都是带笑的,音调欢快的像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样。他们在我的补习班门前坐着,有时一坐就是四个小时,这是多么难忍的时光,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却是依然那样的高兴,没有一点等待的不耐。我不知到这种耐心来自于何种情愫,但当看到他们弯的直不起来的背,竟有一种泫然似有泪下的感觉。
我还生出这样酸涩情感的是有一次,他们聊起老了以后会怎么样,我怎样也忘怀不了他的话,他说:“等我老了,我可能会老年痴呆,但是我还是会记得我女儿最爱吃的是黑米糕,然后在桌上看到黑米糕,就把它放到口袋里,别人会说:‘你要吃还有哩,干嘛要塞进口袋里。’我就会说:‘这是我女儿喜欢吃的,我要带给我女儿吃。’”我们当时笑他傻,但是突然有种心口堵堵的感觉,说没有一点点感动是假的。他还说:“你一定要嫁的近一点,到时候我会经常坐车到你家门口,又不敢上去打扰你,只在门口偷偷的看,戴个大斗笠,一看见你就像做贼一样把斗笠压的低低的挡住脸,不让你认出来。”我笑着打趣说一定会认出来的,却预见般地感受到了这份落寞。
我们不会是归人,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你们的世界寻找寻找自己的新世界,或许我们会在那江南的烟雨巷中打马而过,遇见又一个等待孩子归来的母亲,望着向晚的青石街道,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就这样等在这季节里,等到双鬓与眉间沉淀下的悲喜霜雪。
人这一生即便活到75岁,也不过是九百个月而已,算算我们过了多久,他们过了多久,他们还有多少时间等待,而我们又有多少时间陪伴他们。
或许我们本身就是个美丽的错误,注定是个过客,注定要在他们的季节里留下一串跫音,一行脚印,然后徒留他们的容颜如莲花般的开落。如若不能终生相依,不能等到归人,那么便多在他们的门前停驻几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