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晶亮的陶瓷盘,就像婴儿刚刚长出的牙齿,泛着润泽柔美的光。
盘子里,深褐色的菜里点缀着碧绿的葱段、雪白的葱头、紫红的洋葱,还有绯红的辣椒丝,加上菜油、暗红色花椒粒,在那个雪白的盘子里氤氲着袅袅的热气,发出诱人的喷香。它有点像揉碎了的木耳,可木耳是黑色的,而它的色泽略浅,也比木耳更加细碎,更加软滑,就像柔荑般柔弱无骨。你只能轻轻的去碰它,生怕稍一用劲,它就羽化在了你的筷尖上。
其实,它没有那么娇气,我在淘洗它的时候,因为泥沙太多,在水里搓了又搓,洗了又洗,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才清洗干净,下到锅里。
它就是地木耳。
“木耳”两字,必要读成儿化音,一带而过,重音在地和木,才有那个韵味,才符合那个绽放在大地胸怀上的“花朵”的意思。
我不知道应该写成“地木耳”,还是更应该写成“地母儿”?仅从读音理解应该是后者,因为它就像大地母亲的孩儿紧紧依附在母亲的怀里,但从它的形状、作用和颜色看更接近木耳。不管怎样,请将第三个字轻轻融化在第二个字的读音里!
夹一片放在口里轻轻咀嚼,它含有一种混合了大地的泥土香、青草香、树叶香和阳光、雨露、风和空气的混合香味,需慢慢感悟,细细体会。
刚刚立秋不久,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重重地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大地,我们又去近旁几乎无人无车经过的公路散步,公路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树叶,路边的树叶下更是被青苔覆盖着。就在树叶上面,长着一朵一朵的深褐色地木耳,湿润,丰腴,饱满,就像大地刚刚绽放的花朵。它在这里寂寞地开,寂寞地谢,没有人认识它,不会有人留意它,现在更没有人吃它。但是,它却摇曳在我那封存已久的年少的记忆深处。
那时候,才几岁的小女孩,头上被妈妈或二姐扎着一个短短的超天冲,在秋雨过后,和二姐一起跟在敬家嫂、李家婶、秀芳姐等一大群大婶大姐大嫂的后面上山去捡地木耳。从家里出发,经过自家菜园,过一条潺潺小溪,过田坝,谷子已开始微黄,空气中已飘着淡淡的谷香,稻田边上的黄豆苗正绿油油的往上串,黄豆花刚刚开过,才结尖角。
这一群麻雀一样花花绿绿嘻嘻哈哈走过金黄的田野的村姑们,想必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吧?只是当时自顾乐淘,无人欣赏罢了。
走到对面山脚下爬到坡顶,这座山其实不高,浅丘地区的山会有多高呢?但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它多么高啊,它隔开了我与外面世界的一切联系和视线,我被隔绝在山的这一面。它叫桃花山,我们最爱到这座山上捡地木耳。这里的地木耳最多,也最干净,浅浅的铁链草已微微泛出了初黄,草尖上还坠着昨夜的雨珠,清香的气味扑鼻而来,混合着青草香,树叶香,秋雨香,纯净的泥土香,我在二姐身旁一朵一朵的捡拾,每一次都是我们的最多,因为二姐最麻利,手指就像翻花一样快速,不到中午我们就捡了一蔑背。
草尖上捡拾的地木耳可没有这么难洗,可以吃鲜的,也可以在秋天仍然凌厉的大太阳下晒干,检出里面的草叶石子儿和其他杂质,储存起来,吃的时候再泡软,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小时候家里穷,菜油也紧缺,哪里还有诸多调料,但是妈妈总是让二姐炒的时候加一些韭菜和葱花在里面,那是自家菜园里长的,一样香的让人垂涎三尺。
这可是小时候改善伙食的一道菜,如果用猪油炒或者再有一点点肉,通常这种时候只有爸爸从外地回家了才吃得着,哎,那个喷鼻的香啊,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还缭绕鼻梁。仔细回想起来,应该是那里面还含有另外一种味道,爸爸妈妈的味道,哥哥姐姐的味道,我们全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味道吧!
后来随着考学和进城,地木耳早已淡忘在了记忆的尘烟里。
地木耳又叫地耳、地衣、地皮菌、雷公菌、地软儿、地瓜皮等,是真菌和藻类的结合体,富含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磷、锌、钙等,以色列的科学家还研究出它还含有一种对老年痴呆症有疗效的乙酰胆碱酯酶,属寒性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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