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这是曾国藩弟子为其写的挽联。但是张宏杰先生在《曾国藩的正面和侧面》这本书中,塑造的绝不是一个“完人”曾国藩,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作者希望从细节中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曾国藩,从正面、左侧面、右侧面三个维度用细节构筑一个最立体的曾国藩。
在“正面”这个部分,详细描述了曾国藩是如何从“愤青”到“老奸巨猾”,少年时的曾国藩一身傲气,铮铮铁骨,会与人争吵甚至打架,初至官场之时也时绝不肯和贪污腐败、克扣军饷之人同流合污,然而几经挫折之后,他也在人生的大起大落之中顿悟,习得了在官场之中的生存的大智慧。再次回到官场之后的曾国藩,开始左右逢源,到了晚年,甚至可以说是老奸巨猾。处理李秀成一案,向皇帝抄录李秀成的自述时,却多次作伪,以减轻曾国荃的责任,夸大曾国荃的功劳。但是当面对家国大事时,他仍愿意挺身而出,为了国家利益,为了民族大业,干当“替罪羊”,纵使在官场中淌过,位至两江总督,见过了多少贪腐和黑暗,他“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却是不曾动摇的。
曾国藩和左宗棠一生的恩怨纠葛被很多历史学家所关注,在曾左关系的处理上,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代大家身上的气度和风骨。左宗棠有将士之才,为人高调,恃才傲物,但曾国藩不曾妒才嫉才,反而是对其非常尊重,虽有龃龉,但是不管是训练湘军还是后来平定太平天国运动,曾国藩都虚心听取左宗棠的意见,甚至一手提拔他,位至闵浙总督。然而,左宗棠并不感恩知遇之恩,反而“恩将仇报”,在得知幼天王下落之时,置曾国藩于不顾,直接禀告皇上,两人彻底决裂。左常常与人说起自己和曾国藩的事,句句直言自己无错,常常为自己辩解,直到曾国藩去世,也不曾停止这种辩解。反观曾国藩,却是从不曾谈起左“忘恩负义”之举,甚至劝诫自己的家人与左交好。风骨与气度,可见一斑。年少时的傲气和稚气退却,他终于成为了“万众之禄,不以为泰,不得行其志而退,终身淡泊”的人。
到底是什么让曾国藩脱胎换骨呢?从湖南一个偏僻的小乡村走出,他背负着父亲与祖父的期望;改名“涤生”,立志荡涤过去,重获新生;求学岳麓书院,他日夜苦读,誓成“布衣之相”;赴京赶考,年少得志,他用才学为自己正名——“十年七迁,连跃十级”,入京,对于曾国藩,是仕途的起点,也是自我完善的起点。他以“完人”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每天坚持写日记,记录自己的一言一行;坚持反省自己,甚至多看了哪个漂亮的姑娘一眼,他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定要痛切自责。曾国藩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人,戒烟、读书、减少社交、写日记,哪一样不需要毅力和恒心?但诚如曾国藩所言“极耐得苦,方得为一代之伟人。”即使是步入老年,眼睛不再清亮之际,他仍然没有停止过学习的步伐。他用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在书籍中不断的学习、反思,长成了一个越来越宽厚的人。不仅自己严格要求自己,他对于自己的后辈也有诸多的期望和劝诫。《曾国藩的正面和侧面》中有很多曾国藩家书,字字玑珠,包含着一代大家为人处世、为政治国的大智慧。 曾国藩有言:“一家之中,勤则兴,懒则败;一国之中,廉则兴,贪则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仍旧振聋发聩,为我们敲响警钟。
在左侧面部分,作者为我们详细叙述了曾国藩一生的收入和支出,从中我们也得知了晚清时期的官场的情况和官员的收入情况。曾国藩考中进士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但是在京生活的清苦并不能为改善曾家的生活。书中提到,在有关曾国藩的数据文件中,没有发现任何一笔营求私利的记载,困窘的生活也曾让他利欲熏心,但是他凭借着强大的反思和意志,在黑暗的官场中,“出淤泥而不染”,禁得住诱惑。纵使后来深处腐败的晚清军营,他也不曾靠职务谋一己之私利,恪守“不靠当官发财”。但有趣的是,他的弟弟,曾国荃,却是凭借自己的职务,贪婪的掠夺财富,攻下天京之后,任由湘军掠夺南京城内的金银珠宝,自己也大赚一笔。曾国藩一方面自己坚守底线,另一方面纵容自己的弟弟贪掠金银,虽有管制,也无济于事。但曾国藩真的是两袖清风吗?事实并非如此,一些官场潜规则,他也不得不去遵循,比如致送炭敬,报销花费“部费”,他都不能避免。而盐运私送的“缉私经费”,上海海关、淮北海关等海关送的“公费”,构成了曾国藩的“小金库”,但是这笔钱,也用于了官场应酬、购买赈米,从不会寄给家人。总的来说,曾国藩也算是“一身清俭,一如寒素”。
在曾国藩的右侧面中,作者描写了曾国藩迷信和天命的右侧面。从信风水到信天命,其实都是曾国藩受制于他所处的时代,不像我们从小接受唯物主义的教育,相信科学,当出现很多当时的知识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古人只能寄托于鬼神。而天命,也是曾国藩对于一己之力无力回天的无奈之情,天命说下的曾国藩没有步入极端,而是越来越淡定,越来越从容。他深知自己的力量过于薄弱,无法撼动大清的王朝,他坦然的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再如年少之时,以为一己之力,就能拯救这个日渐颓靡的王朝。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陆游诗句可谓是对曾国藩一生最好的诠释。本是一代鸿儒,誓要在文坛做出一番事业,心怀“有所谓躬行实践者,始知范、韩可学而至也,马迁、韩愈亦可学而至也,程、朱亦可学而至也。”的雄心壮志,却不幸生在那个硝烟四起的时代,中国封建制度的没落和时代的动荡逼迫他投笔从容,在湖南办团练,带领将士平定太平天国运动。尔后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开展了洋务运动。一生坎坷起伏,有光辉荣耀,也有厄运困顿,一生荣辱,浓缩于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