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六弟和弟妹忽然搬回老家来住了,外公手里建房分房的时候因为他们家没有投钱,所以只分得一间七八平米的小房间,厨房和洗手间和另外一个也没有投钱建房的舅舅家共用。二十几年来这间小屋子一直以麻将屋的形式租出去供附近邻居休闲,毎个月租金一百,因为是自家人租用,所以从未涨过价。这回因为他们自己要住,大家伙儿就一起帮忙把房间收拾整理了下,麻将机给抬走,新置办了一张床,柜子还没来得及买,一双六十几的老人就这样仓促住下了。
闲下来母亲就开始唠叨他们回老家的缘由,原来是以前厂里的房子拆迁分得补偿,但是因为诸多原因,房子给亲家住了。我表弟和弟媳妇做做小生意,行情并不好,目前住的房子还是租的,双方共有四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要养,负担不轻,所幸我舅舅舅妈还有些退休工资可以自给,但是对方亲家是没有收入的,现在赶上了拆迁本来是个皆大欢喜的好事,又因为相处并不和谐,于是商量着把钱分了,各自买个二手房过日子。但是分钱又起争执,儿子媳妇夹在中间也痛苦,干脆僵回了老家,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无奈的等待事情的解决办法。
母亲这边一共八个兄弟姐妹,几十年的光景,开枝散叶下来本来已经是个庞大的家族,只是近年来因为各立门户,各自安生,不时又有些因为房屋钱财或者人情世故上起些纠纷,变得格外冷清。邻居们直言不讳,此屋场不好,不宜居住。
我并不喜欢过多搀和和讨论这些家事,一来作为晚辈人微言轻,没有立场说上话;二来我性情淡泊,不争不闹;三来听得多了,见得惯了,也就见怪不怪,波澜不惊了。
母亲和我说起邻居们的言论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我淡淡的对她说,纯属无稽之谈,不要放在心上,影响风水的是人自己,和房子没有关系。这些年大家如果像外公外婆在世时,一大家子团结融合一起,自然会枝繁叶茂,家大业大,好风水也就长驻了。
我曾经从事医院临床护理工作整整十五年,见过太多悲欢离合。这边产科出生个小孩一大家子围着笑,那边内科死个老人一大家子围着哭,生生死死,其实并由不得人。特别是临死前,你官再大,你钱再多,又或者你只是个乞丐,都是一口气不来,去了。
争什么呢?有什么好争的呢?
母亲是外公外婆八个孩子里唯一的女儿,七个兄和弟,都恭敬她,也是因了性情温和,宽容处事,尊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但凡家长里短的事情兄弟也好妯娌也罢都喜欢和她叨叨。
母亲就我和兄长二个孩子,父亲去世得早,父亲在时,一家人也从未红过脸,之后更是懂得和睦珍惜。母亲是个任劳任怨的人,家务活全部一手揽着,从不干涉我们兄妹二人大大小小的主张,对亲朋好友也是热情周到,没有半点私心。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聚会,母亲都是必受邀请的人。
聚会在一起无非是谈谈家事,母亲说起我们兄妹总是一脸的笑容,尤其是喜欢说我们二人小时候,我是手里有一分花一分专买吃的那个,我哥就是一分一分凑到一块,然后一次花掉那个,但他只买书看。二个都是看钱看得不重,但兄妹情深,知礼孝顺。这么多年来对钱物,从不争不抢,对父母亲,从不顶不撞。
父亲走时,我曾悲痛到崩溃,清醒后更加懂得,倘若没有了人,没有了情,别的于我便不重要了。
杨绛先生说过: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是艺术,我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生命之火萎了,情分萎了,风水萎了,剩下房屋和钱财,不用争了,都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