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冥界提亲之前，润玉还是如往常一样去见月泠，和她在梨花树下品酒。
几杯桑落饮下肚，月泠面颊绯红，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润玉的俊脸上，红晕顿时更深。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和我说?”月泠感觉出润玉今天有一点不一样，“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就好。”
“月泠，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天后?”润玉不绕圈子，直接问她。
“为什么是我?有那么多合适的仙子。”月泠很意外，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略微思索，明白了其中关窍，“是打算制衡各方势力，所以找个没势力的，对吗？”
“这是一部分的原因，”润玉注视着月泠，神情郑重，“还有，我想和你共同生活，你若不愿，绝不勉强。”
沉默，还是沉默。月泠的脸颊越来越烧，她迎上润玉的目光，绽开一个甜美无瑕的笑容，“润玉，我愿意嫁给你。”
“好，下月初九我和王叔一起来冥界提亲。”润玉也回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
提亲，之后纳采，纳吉，问名，请期，迎亲。天界天帝和冥界主上联姻，婚礼规模空前，四十九只彩凤绕着天庭飞翔，满天祥云，仙乐飘飘处处闻。
新房设在璇玑宫。层层鲛纱随夜风微微拂动，宫殿内以夜明珠照明，莹润的光芒宛若星辰。烛台上燃了一对雕龙画凤的红烛，橘黄的烛光如豆。
身着白色婚服的月泠端坐在床榻上，珠帘遮住她娇艳欲滴的容颜。一件又一件白衣叠穿，好像一朵雪莲花绽放，容色倾城的新娘就是花蕊。
仙娥们算准了时间，鱼贯而入，替新娘卸去礼服和首饰，换上玉色的寝衣，挽起如墨如云的青丝，用一枝玉兰花别住。而后，应付完宴会的润玉来到新房。
“请天帝陛下和天后陛下饮交杯酒。”仙娥端上交杯酒。
润玉自然地拿了一杯，月泠却不动。
“你们都先出去休息，等到伺候的时候再过来。”润玉一挥手，示意仙娥们退出新房。
等到新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月泠伸手拿起另一杯酒，侧了一下身子正对着润玉，丝毫不畏惧，“润玉，饮下交杯酒之前，月泠有话想说。不管从前如何，月泠心里现在没有别人，你已经成了我的夫君，我希望你也能把月泠放进心里，好不好？”
“好。”眼前人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润玉不假思索地就应了，“天色不早，就寝吧。”
迟早都要过这一关。月泠情不自禁地咬紧嘴唇，心里有朦朦胧胧的期待和害怕。润玉的吻落下来时，她的眼角滑落一串泪水。冥界月神的真身是玄色的蛟，色泽如墨玉。天帝的真身是银白色的龙，光华粼粼。
玄色的蛟尾和银白的龙尾交缠，优昙花一重又一重地盛开。纠缠缱绻的人影映在幔帐上，红烛高照，哔哔爆着灯花。红烛直到天明才熄灭。
婚后，碧水自愿留在冥界照管，常常来天界拜望主上也是天界天后的月泠。身边总得有心腹，月泠挑选了一个干练少言的仙娥名唤素心的贴身服侍。
本就身份尊贵，加上冰雪聪慧，心思玲珑，天后当得如鱼得水。打理好宫务，便做一些刺绣的活儿。润玉的寝衣鞋袜等贴身衣物都是月泠的手笔，他也很享受这份精致和温柔。
润玉在清凉殿批阅奏章，有时月泠得空也会在旁边替他磨墨。红袖添香，枯燥的时光变得柔情起来。等到夜幕降临，他们一同走过天河琥珀般的水面，水里倒映着满天星辰。
魇兽经常对两位主人撒娇，尤其喜欢黏着月泠。梅花鹿一样的灵兽喜欢把吞食的美梦送给月泠。
“天后，花界长芳主求见。”仙侍通报。
“快请。”月泠吩咐，“素心，看茶。”
“拜见天后。”
“免礼。”
“天后，臣下此番单独求见，有件事希望能得指点。”长芳主面带忧愁之色。
“但说无妨，本座一定知无不言。”
“花界的曼陀仙子前几日找臣下，说她掌管的曼陀罗花似乎出了问题，总有一些花朵莫名其妙枯萎，还丢失了一些花种。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但在花界并没有发现旁人。”
“巧了，冥界曾经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忘川河旁边栽的优昙花一样莫名其妙地枯萎，灵力都被吸走了，我派冥界灵兽白麗蛟甄别亡灵，到这时候合该甄别完了。长芳主，我现在就把白麗蛟唤过来。”
月泠吹起碧绿的长笛，幽幽笛声召唤出冥界灵兽白麗蛟。
“亡灵甄别的结果如何?”
“主上，小的费尽心力甄别，不出所料确实有异，发现了不属于亡灵的痕迹。能躲过忘川河的甄别，必然需要极高的造化善于伪装。忘川河对仙体有害，入侵者肯定不是修仙道的。”
“那么你发现的痕迹是什么?”
“是河边浅水的石头上一道灼烧的痕迹。若真是亡灵不会被忘川河水所伤，小的猜测，入侵者一定先被河水烧伤再伪装成了亡灵，已经甄别过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忘川河浅水处生长着优昙花，难道吸取优昙花的灵力是为了疗伤，还有伪装?”月泠思索着。
“那这样说来，事情也许不会简单。”长芳主接着推测，“花界曼陀罗的花朵可以入药疗伤，花种却有剧毒。遗失的数量却不多，要是用来害人，也伤不了元气根本啊。”
“你先回去继续追查。”月泠让白麗蛟退下去。
“长芳主，伤不了元气根本不代表不能做其他事。花界还需您多盯着点儿。”
“那是自然。臣下先告退。”
没想到碧水今天也来了。月泠笑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才送走一个你又来了。”
“主上，碧水今日驱动星轮，关于你的劫数有了新的发现。”碧水直奔主题，忧心忡忡，“主上，星轮观测到您的劫数和天帝陛下命数相关，更是六界将来会出现的一场浩劫相关。”
“主上，六界安危全在于主上您，可是您就算拯救了六界的浩劫也不一定能在劫数里活下来！劫数来临之日没有多少时间了。”
碧水说到此处悲从中来，眼里泪光盈盈，她如何舍得自小的姐妹情分?劫数天定，就算是女娲大神也没有能力更改。
“傻瓜，哭什么？别哭了。”月泠扬起一抹洒脱不羁的笑容，替碧水拭去泪水，“躲不掉的又能如何?大地之母的血统给了我六界最深厚的灵力，也注定我承受的责任最多。”
“主上，你真是……命苦啊……”碧水哭得更厉害了，抱着月泠使劲哭，“我舍不得你。”
“碧水，答应我，就算我真的活不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把我的那份一起活，去人间桃源看雪山，去吃遍所有好吃的。”月泠笑着笑着，眼里渐渐弥漫一片水雾，她还舍不得润玉。
下朝回来，迎接润玉的依旧是他的天后。月泠熟练地做着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替他宽下外袍换上简便的常服。纤纤玉指细致地系好腰间的结，美人如玉，眼波嫣然。
润玉看着替他更衣的妻子，眼神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伸手环住他的妻子，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阿弥，肤光胜雪绝世容光。”阿弥是月泠娘亲对她的称呼，润玉从碧水处知道之后便这样唤她。
“润玉，今天碧水来看我，说我的劫数九死一生。”月泠转身回抱住他，强忍着泪意，“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让王叔替你提前物色好新的天后吧。”
“阿弥，你我夫妻一体，你的劫数就是我的劫数。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润玉心里一痛，抱紧她，“我们一起面对。”
“还有一事，长芳主告诉我花界曼陀罗花被吸走灵力，花种也被偷了一部分。之前冥界的优昙花也出现过类似情况，白麗蛟在忘川河发现了入侵者的痕迹，被河水烧伤之后吸取优昙花灵力疗伤还伪装成了亡灵。我怀疑其中必有阴谋，只是还没想到谋划者到底打算干什么。”
“嗯，长芳主怎么直接找你?”
“还不是之前你追求水神锦觅的事情，可能长芳主觉得尴尬吧。”月泠故意提起锦觅，也在观察润玉的神色。果然，他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黯然神伤。她不是不知道，为了得到锦觅，润玉曾经威胁过长芳主。
“随她去吧。”润玉放开她。
“你好像从来没有告诉我之前和锦觅的事情。”月泠所知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润玉只字未提。
“你不是知道?还要我说什么?”润玉径自走到桌前，捏着茶杯的手突出几条青筋。
“我想你亲口对我说。旁人的说法如何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的说法。”月泠觉得委屈，她陪他的时间也不短了，他待她也温柔缠绵，难道没有一点在乎她的心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