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零年冬,一艘轮船停靠在法国的马赛港码头,一位身着中式服装的女子从船口走出,她不住地往人群中望去,她在找已经四个多月未见的丈夫。
她满心欢喜,充满期待地寻找着,却在终于看到他时不禁的心凉了一截。
后来,女子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斜倚着尾甲板,不耐烦地等着上岸,然后看到徐志摩站在东张西望的人群里。就在这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大截。他穿着一件瘦长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围了条白丝巾。虽然我从没看过他穿西装的样子。可是我晓得那是他。他的态度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不会搞错的,因为他是那堆接船的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表情的人。”
没错,这位男子就是写出著名的浪漫诗人徐志摩,他最有名的一篇就是我们曾经被要求熟记熟背的《再别康桥》。女子则是徐志摩的原配妻子张幼仪。
两人见面后,徐志摩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便带着她直接去商店购买衣服,之后前往照相馆照相,将相片寄给远方的父母以作完成任务。
这就是徐志摩和张幼仪名存实亡的婚姻,而在那个时代下,这不仅仅只是他们一个家庭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有文化有先进思想的文人墨客总想摆脱无知的妻子,封建的陋习以及远远落后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婚姻。
其实张幼仪并不是不知诗书为何物的文盲。
1912年7月,江苏都督程德全在苏州创立“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12岁的张幼仪在二哥张君劢(嘉森)和四哥张嘉璈的帮助下到该校读书。该校首任杨达权,重视女子教育,张幼仪在此受到了先进教育。
但当时的时代背景虽然允许她读书,但更在意的还是婚姻嫁娶之事。
于是在四哥张嘉璈的做媒之下,尚未完成学业的张幼仪便在父母的安排下嫁进了徐家。
其实与徐志摩相比,张幼仪并不算差,论家世背景,张家本就是有着庞大的政治经济地位,徐志摩家里虽是有名的富商,但论起来远比不过张家的繁荣。
论文化差距,徐志摩虽说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张幼仪的资质虽然逊色于他,但在那个时代,她也并不算是完全的孤陋寡闻的女性。
当时张幼仪只有15岁,徐志摩只有18岁,二人婚前从未见过,只看过照片而已。
本来徐志摩就不喜欢封建的旧式婚姻,在看到张幼仪不合心意的长相,更为不满。据徐家佣人转述,徐志摩在第一眼看到张幼仪的照片时,撇撇嘴十分嫌弃:“乡下土包子”。
事实证明,她和徐志摩的婚姻并不幸福。
她在家里孝顺公公婆婆,对下人赏罚兼备,在众人面前都是完整的少夫人形象的她,到了徐志摩的身边不过是个粗鄙无知的“小脚女人”。
后来徐志摩出国游学邂逅了他怀念一生的女神林徽因。
关键时刻,得到消息的张幼仪哥哥张君劢向徐志摩父亲徐申如提出:让张幼仪出国陪伴徐志摩。
张君劢觉得:让两地分居的夫妻重新在一起,或许可以挽救婚姻危机。
但张君劢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一做法仅仅是加速了两人离婚的进程,而已。
这一下子就回到文章的开头了,张幼仪回到了徐志摩在国外的家,但张幼仪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插入徐志摩的生活,他的生活,学习以及任何的方方面面她都无从下手。
过了一段时间,张幼仪怀孕了,喜悦的她把消息告诉了徐志摩,却只换来了徐志摩的一句“打掉”。
张幼仪不想打掉,她只能说道:“打掉孩子很危险的……”
徐志摩则只是摆摆手:“坐火车也有可能会死,还能有人不坐火车吗?”
张幼仪的心很疼,但好在她目前不用堕胎,但她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儿一样。
果不其然,一天徐志摩说家里会来一位客人,让她好好准备。
张幼仪的猜测成了真,下午五点多,他们来了。
晚年时张幼仪仍然能清楚地描绘出那位女学生的长相样貌:“她留着短发,深深搽着暗红色的口红,穿着分讶异。毛料的超装,而她新式的打扮下,却裹着双小脚。”
张幼仪的心里十分惊讶,徐志摩喜欢的新式女子居然是裹了小脚的。
饭桌上,那位明小姐一直在和徐志摩讨论着她听不懂的英国文学,但是张幼仪注意到,徐志摩的眼神也经常瞟向明小姐的脚。
张幼仪的心不禁安定了下来,好在自己跟她比是没有裹过脚的,但她不知道的是,即便自己是大脚,在徐志摩心里,她也是裹了脚的。对,在徐志摩心里,她始终是小脚,因为她传统保守并且没有接受过真正的新式教育。
徐志摩送明小姐回去后,忍不住地问她:“你觉得她怎么样?”
张幼仪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个,她看起来很好,可是小脚和西服不搭调。”
徐志摩听了这话后,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大喊道:“我就知道,所以我要离婚!”
张幼仪惊呆了,此时的她才弄明白,今天带来的明小姐根本就不是徐志摩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他带明小姐来,就是想告诉她:他们不般配。
几天后,徐志摩便彻底地从家里消失了。
张幼仪不解,但是她只能等着。
又是一个多星期后,徐志摩的好友传话来,她才知道,她原来已经被抛弃了。
即便收到了徐志摩朋友的传话,张幼仪也依旧抱着能继续做徐志摩妻子的想法,她还想等奇迹。眼下最要紧是把孩子安全生下来,关键时刻她想到了那个最疼自己的哥哥张君劢。
果然,收到求救后,他便给他寄来了钱和住址。
随后,张幼仪拖着怀孕的身体前往德国投奔哥哥。她没想到的是,仅仅几个月后,当她生下儿子时,徐志摩便追到德国逼她签下了离婚协议。
离婚后,张幼仪独自在德国呆了三年,学习幼儿教育。她将自己的一生分成德国前、德国后两个阶段,“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她对张邦梅说,感谢徐志摩,如果不是离婚,她可能永远没法找到自我,没法成长,也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真的如此吗?张幼仪二胎在德国生下的儿子彼得在三岁时死于腹膜炎,此时她的心已死。
我查过许多资料,很多的评论都在说着若不是因为徐志摩的无情,张幼仪也不会取得最后事业的成功。
可是这样的话,多么的三观不正,让我想起了前段时间网上流传的一句话:“要感谢前任让你成长,让你变得更好。”可我并不觉得,那些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日子,
都是你咬着牙一天天熬过来的,
凭什么要谢别人,你要谢谢你自己。
而张幼仪也是,若是让她在选择一次,她会接受自己悲惨的婚姻,幼子的逝世吗?她会用这些悲剧来换取自己事业的成功吗?
我不知道,她也未必能做出选择,但她绝不是靠徐志摩才有的成功。
拿陆小曼做对比,徐志摩死后,陆小曼颓废生活,根本无法靠自己度日,是张幼仪经常性的接济和帮助。
张幼仪的成功和坚强,也经常为徐志摩所赞赏,但这些真的是张幼仪想要的吗?
1949年后,张幼仪离开大陆与苏姓中医结婚。
这一次她终于遇到了那个懂她,体贴她的人,28年后,苏医生病逝,张幼仪回到美国,与儿子团聚。
如果没有徐志摩,可能张幼仪就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吧,丈夫疼爱,儿孙绕膝。
只是,这样的成功,这样的功成名就,是否是45岁的她真正想过的人生呢?
她不过是憋着一口气,仿佛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他的世界相对抗,所以她变得越来越自信,她毫无顾忌地去拼搏自己的人生,然后她终于成全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