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晚上,A城市处处是喧嚣与热闹。商铺鳞次栉比。购物的;推着童车慢行的;在街上三五成群围着烧烤摊吃东西的;摆小摊的:街边卖水果的老大爷摆着两篮深红色的李子,时不时叫卖两句……无不显示着这座小城的烟火气息。
叶倩走在街上,她想去探望下那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京润玉。十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现在的叶倩己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时间没有把她雕刻成一个肥胖大妈,她的身上没什么赘肉。除了脸上长些雀斑,她的身材还不错,娇小的她并不太显年纪。她上身穿短袖白衬衫,下身着牛仔A字半裙,露出大半截白腿,年青又活泼!妥妥的白领丽人。这是也她想呈现的状态。对了,她从宾馆出来之前特意画了淡妆。也许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她可能是一个有质感的被生活宠爱的女人!她在街上不急不缓的走着,路过一辆摩托车,车旁的几个小青年朝她看过来。“我的状态不差!”她想。她捋一捋头发,继续向前走去。“京润玉住在哪儿?”叶倩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记忆中完全和现实不一致,叶倩己经十四年没有来过这里,这里己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应该问一下!”她想。
一家水暖店的门口,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坐在门前悠闲地摇着鹅毛扇。
“您好!请问园林二路怎么走?”叶倩用家乡方言问道。这些年在B城市生活,总是说普通话,甚至学会了B城市方言,现在说起家乡话却倍感亲切。
“你说的地方在那条街上啦!你过马路去那边找一下!”妇人很热情。她连说带比划。A小城的人都很热情呢!
叶倩高兴起来,这个地方正是她读高中的校园附近,京润玉是她同学,他们的家都住得不远。叶倩加快了脚步。叶倩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家店铺,到了一条有居民区的胡同,胡同里巷子有好多条,哪一条才是呢?这些巷子己被重新规划,外观也做了修整美化,叶倩最终找到了通往京润玉家的巷子。巷子口,一家搭建的副食店似乎有些突兀。
“您好,能问下您京润玉家是住这儿吗?”
副食店里一个白发老人从里间走出。白背心大短裤的老人似乎并不友好“你不买东西吗?”
“哦,是……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他叫京润玉。”
“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老人似乎不太友好。
“我是他同学,好久没见,我来看看他!”
“女同学吗?你昨天怎么没来?他女儿昨天作十岁,他从C城回来办酒,办完酒就回去上班了!”
“是吗?他没请我呀!他住哪?”
“五号就是他家!”虽然老人有些警惕的样子,他还是告诉了叶倩。
叶倩也觉得自已有些唐突。十几年过去了,竟至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哦,对!以前电话不多。手机还是稀罕物呢!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
居民区不是正街,己有些昏暗。叶倩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整八点。她数了五家房子到了京润玉家。京润玉家还是二层的小楼,斑驳的墙外壁诉说着时间的沧桑。门换了,记得以前是枣红色木门,现在是时下流行的朱漆防盗铜铝门。大门两边贴着崭新的对联。“咯……咯……”二楼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了,大家过得都挺好的!可是,这次如果不见,此生可能都将不会再见。要不是这次外出学习安排在A城艺术职院,而且紧邻她就读的高中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到此?”叶倩陷入矛盾中,叶倩的爸妈及惟一妹妹都已至B城安家落户,A城的小家早己卖给他人,乡下的爷爷奶奶均己过世,此处再无挂牵。
“算了,不管了。老同学叙旧。京润玉和曲明溪过得都好吗?”叶倩真的很想知道。叶倩敲了三次门,无人应!她再也没有勇气敲门,只断断续续听楼上人说话。是一个女人和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叮……”手机铃响!
“喂!”
“喂,怎么啦?”
“有好事,领导安排你讲课!”
“拜托,饶了我吧,我这边学习还没完,完了还想留点时间给我小宝。”
“好,好!那我替你回领导了哈!”
挂断同事的电话,叶倩突然感觉一种深深地孤独。这个城市不属于你。她突然特别想念她的小女儿:她己经一岁半了,会奶声奶气地叫人,特别爱和姐姐藏猫猫。叶倩掉头离开。路又亮起来,街上还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女: 夜一一空无一人的小巷 ,影子渐渐被拉长 ,挽住寂寥的时光 ,倔强已成行 男:闪烁着微弱的光,思想撩起的过往,在风中凝望
合:在月光下歌唱 ,在自由中流浪 ,我该怎么去抵挡 ,生活的反复无常 ,太不安于现状 ,你在什么地方, 是否也会时而想起时而遗忘……”一家蛋糕房大声放着这首《在月光下歌唱》,空气中飘来甜蜜的气息。
叶倩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想:“是否有这样的机缘让我遇见你们?只需轻轻地对你们说,我很好,你们呢!”
那时是高二,文科与理科分班,叶倩从理科(一)班转到文科(三)班。原本理科(一)班是最好的班级,尽管叶倩在初升高时取得较好的成绩,分到了最好的理科班,但实际上她偏爱文科,数理化成绩不尽人意。所以能够转文科是不错的选择。转到文科班后,她的成绩开始显山露水,算弥补了理科差生的无奈。爱文学的人嘛,多多少少有几分多愁善感。曲明溪就是此时闯入她的世界的!当时曲明溪自习课迟到被老学究语文老师杜老师批评,当他跑回自己座位时不小心撞掉了叶倩放在桌角的铁质文具盒。文具盒掉在地上,在安静的教室发出巨大的响声,文具散落一地。曲明溪连忙道歉,当他俯身帮叶倩捡拾的时候与正要捡东西的叶倩撞了头……叶倩看到他的脸颊红红的。
“对……对……不起!”曲明溪有点结巴。
“没事!”叶倩感到有些好玩。
午日的阳光很灿烂。 她看到他清亮的眼睛。她闻到他的白衬衣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气!他从她身边跑过。这是怎样一个男孩?高高瘦瘦,干干净净!她的心突然有一丝悸动滑过。同桌秦蓁说:“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呢?我们可是死党!”“好啊!”叶倩表面平静,内心的波澜却不为人知。从此,曲明溪闯入她心里,成为她每次写作文的主角。伴着她所有的女儿心思走过高考。又因为京润玉是曲明溪的好友,再往后的日子叶倩、秦蓁、曲明溪、京润玉就玩到了一起。大家成了彼此青春的见证者。其实,这样的日子挺好,云淡风轻!
只是,青春期的孩子都是敏感与多情的!叶倩喜欢曲明溪这件事很快就成了这四个人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尽管谁也不去说破。秦蓁和京润玉甚至制造机会让二人单独相处。有一次放月假四人一起去森林公园玩,二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叶倩和曲明溪走了半天也没开口说一句话。后来曲明溪打破沉默:“你一直不打算和我说话吗?”“我……我的脚好累!”“那你坐在大树下休息!”他伸手去扶她,他的手指颀长,却极瘦,这让叶倩涌出一种心疼的感觉。“现在不累了吧?”他微笑着看着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她觉得他的笑容真好看。阳光隐隐从树缝洒落,照在这二个十七岁少年身上,一切是那样美好!
高中生活是忙碌的,时间在大家紧张的学习中呼啸而过。至于懵懂的喜欢在此刻又是多么的不合适宜。高考过后,叶倩被一所普通大学录取,曲明溪因为父亲肺癌过世南下打工,秦蓁随父母移居外省,京润玉想考一个理想的大学而选择复读。
再后来,叶倩寒暑假放假会找京润玉,问他曲明溪的事,鼓励他考上理想的大学。考上理想大学的京润玉会来叶倩学校找她。其实,叶倩和京润玉才是走的最近的二个人。有一次,叶倩和京润玉漫步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京润玉突然握住叶倩的手,握的都有点痛了。他对她说:“我从来没走入过你的心里。”叶倩吓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任他握住她的手走了好长一段。他离开的时候对她说:“朋友妻不可戏!”他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这之后,叶倩也在想三个人的关系。她喜欢曲明溪是没错的,他让她的感情有了安放对象,满足了她对爱情的幻想!京润玉这个温厚的男孩则更像一个哥哥。
大学生活是更丰富有趣的吧!于是大家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各忙各的,心里的位置本就不多,当大家先后踏入社会,忙着找工作,忙着生存,心境又是另一番景象。
叶倩最后一次见曲明溪是在一个寒冷的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在A城公园的长椅上,她和曲明溪并排坐着。她的头发已经长很长了,新洗过披着。曲明溪帮她把披散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公园里的灯光一点也不亮,不过曲明溪的眼睛熠熠生辉,他一直看着叶倩。“我想亲吻你一下,不过,这个我不怎么会!”他喃喃道。“我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会到B城。”叶倩说道,她侧身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那很好,以后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了!”他轻声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却是最后一次告别。她的眼泪流下来,打湿了他胸前的衣物。
后来,叶倩随着她现在的老公来到B城,在B城工作、结婚、生娃,像很多平凡的女人一样经营自己的小日子。当大家都有了彼此的归属,他或她只能是记忆中模糊地剪影。五年,十年,时光仿佛只是一瞬!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心有灵犀,什么一见钟情,都只是一个可爱的玩笑,时间才是冥冥中一切的主宰。
只是在午夜的梦里叶倩看见京润玉戏谑地对她笑着。他己是一个中年大叔,本就不瘦的他己有啤酒肚。脸还是年少时的英俊模样,他的眼睛很大,大脸盘上有很多青春痘。
他说:“你真绝情,你把我们都抛弃了!”
“是吗?”叶倩从梦中惊醒。这许多年,她也是一个够执著的人了,把这两个人放在心的喑格里,虽不曾打开,却也不曾遗失。有时候她想:思念的人会彼此感应,你们也会想我吗?会想念我们的曾经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吗?
“小姑娘,来买点我的李子吧!又脆又甜!”街边卖李子的老大爷热情的招呼打断了叶倩的思绪。
“真的吗?给我称几个吧!要是不甜我再也不买你的啦!”叶倩笑着递去五十元。
称重,递物,找钱,大爷麻溜极了!叶倩提着水果正要走,老大爷说:“小姑娘,你尝一个吧!不甜我就把钱退给你!”
“己经成交怎么能随便反悔呢!不用啦,谢谢!”叶倩笑着。长长的街道上鹅黄色的路灯整齐的排列着,远远望去像一串美丽的珠链向远处延伸……
明天的生活仍将继续。
有的人一直没有机会见,一別即一世。有的人相见不如怀念。有的人在生命中出现过,消失了。有的人在生命里停留了很久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