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的出现,恰逢其时
2009年,11月
连续几天不断地按掉萧然打来的电话后,景飒看了一眼短信收件箱里的新消息,还是那些“你这孩子,也不说怎么回事,接电话”“快点儿接电话”之类,她把手机扔在床上,准备躺下来睡觉。
同寝室的姑娘推门走进来,无奈地看着缩在床上的景飒,故意叹了口气说:“跟萧然吵架了吧?他在楼下呢,说今天你不去见他他就不走了,你自己看着办。”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好好的吵什么架呀,有事好好讲清楚嘛。”另一个姑娘坐在自己床上也说了几句:“之前在校园里总看见萧然像个小媳妇儿一样笑着站在你身边,很绅士很温柔啊,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景飒还是下楼见了萧然,情绪平静,表情淡然。萧然皱眉看着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肩膀的姑娘,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走。”
在人比较少的路段找到一张长椅,树上的叶子并未落光,黄绿色的树叶在枝头飒飒作响,或者飘落下来,倒也不怎么有凉意。景飒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原来,有萧然在的日子里,秋天与冬天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凉进人心里。
坐在长椅上,景飒从萧然的手里把手抽出来,拾起一枚落在长椅上的落叶,拿在手里把玩着。
萧然坐在旁边,带着笑意:“景飒,我问你——”
“不必问。”还是有那么一瞬,景飒感觉心脏被往上提了一下。
“你是不是喜欢我呢?”萧然还是问了,景飒听不出这语气里有些什么,因为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是。”回答简短利落,倔强又认真。
于是她听到他的一声轻叹。气氛突然严肃又认真起来。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吧。”萧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我以前的女朋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又……跟别人在一起了。后来我们分开,她也刚好毕业离开了,但我觉得心里很累,也不再相信这些感情。两个人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呢,以后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路还那么长,握在手里的东西就不会消失吗?也许我们这一秒还在一起,下一秒就不知为什么分开了。我异性缘还不错,分手之后的一个月开始跟不同的女生相处,可是心里仍然觉得厌倦。”有树叶摇摇晃晃落在地上,景飒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坐在身边的萧然,那张脸上写满无奈和疲倦。“有时候我会想,你出现的时机太不对,早一些或者再晚一些,我们都能在一起了吧。我要毕业了。而且你看,我不是什么好人啊,我在分手后有过很多姑娘,我不想让你靠近这样的处境,你这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景飒平静地打断萧然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树叶在手里被抚摸着。
“可是我不想伤害你。如果我夏天毕业离开了,你该怎么办呢?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三年,如果那时候分开,你该怎么办呢?”
景飒平静地看着萧然,眼神和语气都有些执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这孩子不要这样赌气——”
“我说过我不是孩子了。”
对话就这样陷入僵局。是萧然的心先软了下来,他抬手摸了摸景飒的脑袋,想说些什么,喉咙却没能发出声响,只好说:“明天我继续陪你上课怎么样,不许不吃饭,要接我的电话,不许不回信息。”
心里终究是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但景飒还是点了点头:“好。”
班里的同学也都习惯了这个陪着景飒一起上课的学长,偶尔会有人转身拿着专业课的题目请教萧然,景飒在一旁看着,心里明了,萧然是个拿过很多奖学金的学霸,万一有什么不会的提问也好立刻知道答案;也偶尔有坐在后排的漂亮姑娘拍拍萧然的肩膀,问一些“你是毕业班的吗”“什么专业”之类的问题,萧然也会故意开心地跟姑娘聊起来,再转身看景飒的表情有没有变化。有外系的老师来上必修课时会提问,景飒用来理解数学类科目的脑细胞已经在高考时用光了,面对高数时只能装作小透明,希望不会被提问到。但总有那么几次不幸被点到。
高数老师看一眼花名册,喊了景飒的名字,景飒却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暗暗戳了一下萧然。中年男老师扫视一圈后,又喊了一遍:“景飒同学,请上来板书解答这个题。”大家纷纷扭头来看景飒。景飒只好再戳一下萧然,低声说:“我不会,你去。”萧然笑的尤其无奈,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上讲台——毕竟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说什么“哈哈哈哈景飒才不是男生呢”。高数老师又看一眼花名册,问已经站在讲台上的萧然:“你叫‘景飒’?” “嗯对。”萧然淡定地在坐标轴上画了一条曲线,放下粉笔,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又坐回景飒身边。老师自然称赞着这个答案有多么简洁且正确,大家也在看过黑板之后又扭头看了看萧然。而景飒立刻在一旁狗腿地低声称赞着萧然:“哇好厉害啊,果然是学霸,以后数学类的科目你都跟我一起来上课好不好……”
很久以后,萧然毕业很久以后,景飒坐在数学类的课堂里,突然想起这些插曲,不禁心下感慨。
他说的离开,就真的是离开吗,明明这些年从未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