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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笺·梅花我与结三生
——〖暗香篇〗
浣纱水畔，梅花茔子。有布衣者，拟其碑铭。
梅花诗帖
君可知，是处孤山。
瘦湖系株梅。此余终身，羁情所适。
君闻否，结庐设篱。
于水天一湛。几经明月，我心依然！
『山水原无染，清风共月眠。人生天与地，何事碌云烟！』
勿说，武陵人远。桃源无数，愿择一隅隐。
须知，琼宇琴倾。菊酿有时，可令寸室安。
『花从篱后种，香被雨浓些。山上鸟时应，云深几处遮。』
是又，如余撰于楹曰：
归兮，归者共白，梅花我与。
悲莫，悲乎相忘，烟水云何？
伊聆乎，玉人歌宛。
征棹近夜凉。江城此际，两处沉吟。
伊堪见，灯火阑珊。
光阴轻逝雨。了却青丝，红尘甚守！
『扶袂清风去，繁华未竟时。藩篱纷扰也，斗米任争之。』
谓伊莫恼庭深。红雨，本难拾，万勿成痴。
但对沈水三千。浮生，原泡影，究竟当时！
『共琴期夕晓，深户养斜晖。禅智何须去，孤山尤翠微。』
此夙望，余唯钟。天老矣，亦『关情』。念——
楮墨多专，相照，一灯心事。
海棠未寐，就中，欲说无言。
谁与怜伊，是处，月匀清院。
梅应待我，人间，雪寄白头。
时。
梅花晚晴。香冷，亦微盈。
但见，清辉斜下。仿佛，明月初升……
『樵苏歌向远，舟子讯行消。清夜琴无事，山庐月一挑。』
是又。
『闲立竹扉下，聆风去远阿。蓦然回一顾，前度半无多。』
方趁月小，点检陈情。意——
书诗文于咫尺，捎梦忆于千寻。勘光阴之尔尔，远人世之营营。
题『絮碎吟』：
余幼阅经诵史，又读诗赋百家。
少长志于山水，布衣身与桑麻。
琴付竹荫借榻，马缘花浦浮槎。
酒向谢陶沽取，句合魏晋寻赊。
也曾历远行川，明月清风共寐。
不和尘宇交深，些个诗僧著意。
亦歌亦醉亦痴，随叹随书随弃。
馀生想望悠然，人事繁华皆次。
廿年游了江淮，身欲和云共户。
记得到此山时，只有梅花一树。
一从相见梅花，即晓情依何处。
归来仍守寸心，篱落清香如素。
山上端无节令，庐花谢后鸣蝉。
晴日描梅以悦，雨时放鹤而还。
居士同行梵刹，门童任系纸鸢。
相忘人间烟火，方观如是大千。
……
吟哦未了，一襟月凉。
时檀烟缈。花睡去，暗香霖。恍情知——
饮水衔啄，佛说归依前定。此间逢你，绝非一世之成……
如是我闻。则：
孤山之月，观照归人。株梅候余，何知年序。白鹤时复，来听抚琴。青苔谧然，比守阶夕。
湖曰西子，浓淡妆宜。我共扉云，忧欢自对。花无冗恋，一梅知足。山野于阳，林庐俱蔽。
此，情，事，境，应——
前世订之，三生结与！
诗碑篆了，援引序文。不无一字，不竟平生。
梅花传序
余，尘姓林，缁名、字，皆摒也。坊，素谬传“梅花才子”，后以“林处士”呼。
自不惑之年，余以布衣身，隐于孤山，耕守田园，并院水庐竹，妻梅子鹤。应，一十八载。
而今，久违人事，情老于斯矣！回首当时，似镜花之水月。沈吟此刻，又霭暮于人间。
概，终余一生，忧欢各半。
其幸也：云山不求吾是，林泉不贵吾非！与逸者：晴雪樵僧对弈，烟舟琴鹤温茗。
共，孤山、瘦湖、株梅而已……
溯余髫幼。
时，埋读于诗书，惟效前人萤雪，而不辨情志，不明己心。再之，余族，世代布衣，务农从商，寄雁塔为前程，望庙堂于我辈。
故去日时光，与文谊字。
闭于牖瓦，不知烟火之忧。行近舞勺，方识人间艰涩。
然，至于束发，屡试无名。其时运命，人奈何欤！后知，尘世之烦忧，当会竹，或而暂忘。民生之疾难，非入仕，可令焕然。
余，生在江南，情倾微雨。少时性僻，不与人交。是则：
说梅共雪，误因缘于无妁。薄礼厌俗，归市井又无从。
世，面晤曰才，背驰语蜚。
此，有人烟处无可却，非桃花源能远之！
雪又人间，寒炊几处？十方烟火，岂我独悲！
倏，尤忆少时，盼念于冬，沈深对雪。其溪村往南，有涧梅，远映，轻红数点。
余倚于书亭，每倦读，隔栏而眺：不消一瞥，眉目相愉。与雪观照，似故人归。
犹记。恁刻习诗，为伊度韵扰。盈掬开与谢，过了流年……
时。龄越十七，渐疏缃帙。梅花不见，始动游心。然，李下瓜田，散零交错。余于异谤，不置辩驳——
人，哀余不争，安晓余，志存席户。
坊，嗟我无室，焉知我，心妻梅花？
弱冠之年。余以诗文，才名浅播。
时任知县，自诩青天。素闻其，种竹中庭，视梅知己，识广学渊，极负清誉。兄役于衙，劝余阿谀，余拒之。
一日，兄悄拾余『欲弃·怜梅』诗，行献。其云：
尘累不关琴，清音自可斟。天生偏李杜，余意与山林。
冷萼净敷雪，幽香盈入襟。相亲疏影处，明月照人深。
夜，兄谄笑而归，向余称喜，递『答林公子』诗。凝之：
才子何悲也，梅花何用哉？花零无以啖，树倒不堪灰。
诗句空余表，文章漫是埃。沽名尘宇内，唯独子同梅。
余读卒，不堪其侮，抱病西窗。期月，见愈。后，传知县宴地方士绅，席间品画，论诗，大人认杏为梅，不通格律……
盖病我之诗，乃幕客捉刀耳。
悲夫！
世间，焚琴者众。原是，满地斯文。此，古未止而今难息！天问几何，长系离骚之叹。广陵一别，绝挑琴赋之音。
此事了之。而，涧梅不复。余，决然不仕，自宣离乡。时，坊间来劝。余，一言以应：
况尔富足，仍欲私通款曲。岂余贫贱，不能独善其身？
后辞亲，远游。廿年，逢山问寺，近水呼舟。渔讴横笛，快马轻衫。访吴越于江南，放情怀于湖阿。睇云卷舒，对花开落，余身梅而鬓雪，遍足两浙、一皖，志曰——
历化外风光，不知，谁物我。
得自然意趣，相忘，于有无。
行年不惑，二老丁忧。有怀迟暮，欲敛游心。
一月。乍暖，还寒。余重访杭州，灵隐寺。恰入禅庭，观诸僧联吟。大德，道『禅心至简，般若皆空』，即慧语一联：
『风、花、雪、月』。
诸僧、居士应对，或韵依山水，或词拈诗画，几度推敲，仍觉不熨。余立于梅侧，以檀越身，情及旧日，瞬机悟，款对曰：
『受、想、行、识』。
后，大德会余于三宝殿下，讲因缘法。余，与之论了，问归依处。闻曰：
『从红尘来，归人间去。汝心安处，观自性空。可知入世，出世之中，非必空门，皆因前定。』
余心洞晓，迎晖而去。
是处。
清辉斜下，远水微粼。孤山月小，又逅株梅。
倏。 光阴流转。于情事境，全然忘也。暗香来，再顾之，则：
梅花畔，有一少年，倚于书亭。似倦读之，隔栏而眺：不消一瞥，眉目相愉。与雪观照，似故人归。
……
恍知。人终老，情仍为，『梅花引』——
到孤山。月光涓。我共梅花一处还。
二十年。二十年。此地原来，情关年少专。
鸿泥尘事无非雪。罗浮梦忆半于禅。
汝应怜。汝应怜。仍我前身，山间可与眠？
附七律，『归园杂兴』
『其一』
生性淡恬深厌扰，事无修得鬓霜时。耕余归去饭炊缕，钓后闲来共雨丝。
过水担山和鹤话，着杯对月数梅知。似曾诗遣倾心句，只字不提应素思。
『其二』
一别湖冬柳线垂，歌弦舞影几迷离。情于何处怜伊瘦，身又曾谁闻尔悲？
薄汗农夫忧暖老，楚衫员外妾新怡。桃源非必避秦地，大道为公入小陂！
『其三』
二旬山下和西子，时复扁舟一叶横。 旧识东风联绮句，恰逢浣女送歌声。
无边清绿练湖影，几处微凉絮晓晴。 我亦有情书与雪，看梅花落到终生。
『其四』
且尽清樽歌与欢，山间小径岂行难。恣情烂漫少年事，趁兴恢宏壮笔端。
将相王侯谁有种，江河日月那如磐。玉馐金鼎何须羡，不及梅花带露餐。
『其五』
又贳临安沽酒钱，孤山明月已深眠。梅花疏弄嫣然雪，彩笔腾挪惊绝篇。
句字须从琼宇倩，琴心应遣洛波传。天生李杜不生我，心羡籍康何羡仙。
『其六』
忆昔当年著客衫，扁舟独棹到心檐。梅花惊落翻红袖，明月兀倾摇素纤。
一样孑然卿共我，此时惆怅镜先髯。归来华发几无怯，凉薄半生谁可掂。
『其七』
吾庐竹树渐扶疏，时见苍苔痕满除。山水勾成天上世，丹青共罨画中居。
浮来大白不妨醉，拢得流萤好对书。但有梅花清影在，素琴援彻又何如！
……
注
①“梅花我与结三生”出自清·袁希谢《绣馀吟草》；
②本文精神借鉴：北宋·梅花处士·林逋。内容杜撰；
③『梅花引』依，宋·大梁词隐·万俟（mò qí）咏体；
④本文古、新韵共用，诗词合律，骈句拙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