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月光似水,照着离人。落诺送他进京赶考。眼里满是泪光,十年相伴,今朝别离。落诺知道许言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他有才华,所以,她不能做那个拖他后腿的人,她应该支持他去考取功名,报效社稷。即使她心中有万般不舍。
许言轻抬手覆上落诺的眼,不忍看她眸中的泪水,说“等我回来娶你。”十年寒窗,是落诺一直陪在他身旁。即使住在茅草屋,也是“被酒莫惊春睡重,读书消得泼茶香”。日子过的平凡却充满幸福。此番进京赶考他定是要做出一番样子的,然后大红花轿迎娶落诺进门。
许言掌心的温度融化了落诺流下的泪,滴进了许言的心里。
许言启程了,带着落诺的青丝,带着她的期待。落诺回到了茅草屋,日夜盼着重逢。
数月后,科举的结果出来了。在庐阳的落诺从他人口中得知,新科状元郎就是她日思夜想的许言后,眼泪激动的流了下来。以为相逢近在眼前。却不料圣上一纸赐婚,将公主许给了新科状元郎。 大婚即将举行,事情已成定局,而落诺又不肯与他人共侍一夫,这样的感情不干不净,她怎会委屈将就?
公主配状元,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大红花轿从皇宫出发,十里红妆铺遍长安街,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花轿在状元府停下。所有人都是兴奋的,举国同庆,似乎,没人知道庐阳有个叫落诺的女子还在等着那个当时说回来娶她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今天的新郎官,许言。
许言大婚那日,落诺一个人去了庐州桥。江南女子,纵然柔情似水,骨子里流着的刚烈不输半分塞北女子。纵身一跃,从此阴阳两隔,奈何桥已过,黄泉路上不回头,这一世再也不用为你伤心了。庐州河畔乌篷船里传来声声离殇,那是离人点点朱砂泪。
而许言,是真的忘了当时自己的诺言,还是温柔乡太舒适不愿离开,似乎没人知道。
一转眼,六年时光已晃眼而过。
六年的官场生活,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即使夜晚读书有红袖添香,但内心的疲惫是无法缓解的。六年了,没有回过庐州,一夜,许言忽然想起了家乡。许言倦了,厌倦了这黑暗的官场沉浮。想回去看看。许言恍然记起,原来庐阳还有个叫落诺的女子。他曾经说过要回去娶她的,她可还好?有没有另嫁他人。当年的他读书,她陪在侧。落诺打趣到“宿昔不梳头,私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放下书本,看着落诺。满眸深情。可如今他身旁的人早已不是她了……往日深情一一浮现在脑海,许言心中一阵绞痛,是他负了落诺。
许言决定回去看看。于是来年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许言只身一人回到了庐州。去了茅草屋,发现茅草屋早已荒败,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门外柳絮纷飞,像雪,冷的不近人情。是啊,落诺走了,说不定早已寻到了良人,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呵。
许言还是没有忘记落诺,还是放不下。向邻人打听,得知的不是落诺嫁人,而是她从庐州桥上跳了下去。许言大惊。衣服中突然掉出一个荷包。许言用颤抖着双手打开,是一个女子的头发。不用想,是落诺的。当时说,一缕青丝一生珍藏。可如今发的主人不在了。难怪,茅草屋后的青梅枯萎,竹马也破败了。人都不在了,更何况是草木呢。
许言去了庐州桥,他想去看看落诺。庐州桥上的恋人从桥上经过,许着海誓山盟。桥边的红药,花开似火。却没有人驻足观赏。那红药花开为谁呢?可能在等那个人吧。
夜晚,庐州桥上的月很美,洒在身上像是泪珠。许言一直站在桥上。他想陪陪落诺,想跟她说声对不起。一个男子,对着湖面。在桥上流出了眼泪。谁也不知道,这湖里睡着他心里深爱的女子。乌篷船还在摇晃,小曲儿还在被人唱着。一切似乎还是六年前的模样,一切又都不是六年前了。庐州的月光洒在了许言的心上,却照不亮那湖底。
许言负了落诺。落诺也没有等许言。落诺先走一步,去看看那奈何桥,走走那青石路。许言是体会不到落诺当时得知他另娶她人时内心的绝望的。但许言知道自己的心很痛,被人揪着的疼。
在茅草屋住了几天,许言回京了。纵有万千不舍。纵有万千的伤难以诉衷肠。
半生浮名,许言得到了什么?也只能叹一句只道当时是寻常罢了。
青梅已逝,竹马离去,再回首,是心上不可抹平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