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我是母亲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她唯一的女儿。

  母亲年轻时生活在南城的乡下，锄地耕田，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大哥出生后，母亲便更使劲的  干活了。田地里的庄稼割了一茬，又种出下一季，父亲还是没有寄钱回来。

  父亲去了外地，说是做木材生意，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亲戚们的钱。后来，问他怎么不打生活费回来呢？他说寄给了家里的长辈，让他帮忙转交给母亲，可母亲重来没有收到过。

  母亲依然含辛茹苦的养育着大哥，后来有了我，母亲就更吃力了，父亲依然一出门就没有消息。90年代的乡村连个公用电话都没有，多是托外出打工的亲戚邻里给父亲带话。

  那一年母亲实在太辛苦，在耕田的时候没有注意疯了的牛，那头疯牛便托着犁头朝她冲了过去。

  母亲躲过了疯牛，但是没有躲过犁头，于是那锋利的犁头便割下了母亲腿上的一大块肉，母亲那时才清醒过来，便用绳子捆着大腿自己独自去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镇上就医。得亏医生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保住了母亲的命，没有让她因为失血过多而离去。

  母亲腿伤好了之后，便决定去找父亲，他将我给了舅舅家照看，带着大哥去了外地，她对父亲说：“孩子们都长大了，要去上学了，你再不寄钱回来，我们就在这陪着你，就在住下了。”

  父亲怕托儿带口的，别人笑话他。加上外地的生活什么都要花钱，他负担不起。母亲才知，他做生意把钱亏的一干二净。母亲便让他找活干，不要再做当老板的白日梦了。

  就这样，母亲打着小工跟父亲在外地待了三年，她把钱牢牢的抓在了手中。后来便回到了南城的乡下，送大哥去上学了。

  日子便这样过着，不比从前差，便能过下去。我从小便在母亲与邻居亲戚的争执咒骂声中长大，没有小孩子喜欢这样的环境。母亲同他们争吵完后，总是怒气中带着怨气朝我们发泄着，同时也养育着我们。

  后来大哥上了大学，我们一家人终于在那个别人说的外地定居下来。长期的独自承担，使母亲养成了非常强势的性格，即使后来父亲挣钱多了，家里条件好一些了，她依然忘不了父亲曾让他受过的苦。父亲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错的，父亲偶尔做饭洗衣，她也横挑鼻子竖挑眼。

  终于大哥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自己买了房子谈了恋爱，那时候已经是一零年后了，母亲终于和颜悦色了几分。

  嫂子是个很好的人，待人亲切，长得也漂亮，同大哥相知相爱，知道大哥家的条件。也没有让娘家人故意为难。嫂子的娘家人也很开明，对大哥说的一个要求就是要对嫂子好，亦是十分的通勤达礼了。

  婚后没多久，嫂子便有了身孕，嫂子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错，但的确没有太长的产假，加上她孕期实在吐得厉害，别人怀孕长肉，她怀孕足足瘦了二十斤。不得以辞了工作，回家养着，那时大哥和大嫂已经搬进了新房。母亲看她怀孕辛苦，便叫了嫂子过来同我们一起住。

  刚开始还好，没过几天，嫂子实在吃不惯母亲做的菜，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毛豆炒辣椒，炒豆干，回锅肉，白水煮青菜，嫂子的气色越发不好了。嫂子倒是会做吃得，只是那会子闻到油烟就吐。不到半月，嫂子又瘦了。

  此后母亲便明里暗里说嫂子矫情，摆脸色给她看，有时嫂子嘴馋了，想去外面吃点东西，她也是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外面的东西吃不得，吃了对胎儿不好。嫂子也是听烦了，不同她争辩。有天我放假回家看着嫂子眼睛红红的，当天她便回去了，没过几天，嫂子便喊大哥把自己的母亲接过来照顾她。

  此后嫂子的孕吐也好了，人也肉眼可见的长胖了些。嫂子的母亲见女儿身体好了，亲家母又整天唠叨个没完，便先回去了。只说过一个月快生产的时候再来，拜托亲家母好好照看女儿。

  这一走不要紧，母亲又说上事了：“你是嫌我们照顾不好你吗？还是你妈会照顾你。”整天让嫂子出去走走，说是好生产，那时候嫂子整日都很疲倦了，肚子大了，本就休息不好，加上母亲整天磋磨阴阳她，嫂子日子不好过。

  嫂子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孩子没有出来，嫂子实在受不了要剖腹产，母亲拦着大哥死活不让，说是顺产的孩子聪明，多亏大哥明事理。把孩子剖了出来，母子平安。

  后来便是月子，嫂子实在忍受不了母亲的阴阳与不会照顾人。

  后来我结婚之后才知道，母亲那时做得有多错。那时母亲每日给嫂子做只放盐的鸡汤，嫂子吃得便秘，加上剖腹产的伤口愈合的慢。嫂子实在没法，还是让自己的母亲过来照顾。

  我的母亲便整日跟亲家母说这次剖腹产花了多少钱，我们那时生孩子多简单，在家里就生了。我想，即使这个亲家母再通情达理，也听不得这话。

  后来因为母亲不停歇的搅和，嫂子终于和大哥离婚了，嫂子的母亲不愿意嫂子被这样的家庭拖累，便接着嫂子和外孙回自己家去了。

  我的母亲也是喝农药威胁大哥他们不准离婚，不准把她的孙子带走。

  大哥知道嫂子是个好女人，偷偷把房子写给了孩子。母亲知道后，又是一顿闹，说大哥是个白眼狼，养育了他那么多年，把房子给外人，那个女人把我们这个家搅成这样，你还把房子给她。实际上那房子本来就是大哥的。写给孩子哪有什么错。

  就这样，一场闹剧终于收场。大哥在两年后也去外地工作了，而我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所在的城市工作，除了过年便也很少回去。

  有一次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打她，把她的手臂都掐紫了，末了她说：“让他给我二十万，我就离婚，他又不干，那个老不死的。”我实在不想听她说这些话，借口工作忙。便挂了电话。

  上次跟大哥通电话，大哥说：“你大嫂现在也没找人呢，我很想她。只是她妈妈说，复婚可以，但是要我去她们那个城市，我倒是可以，不过让妈知道了，不定怎么闹，哎——”末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