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七):鬼故事

我生长在一个苗族小山村,自小听着鬼故事长大。每到秋收季节,堂屋总是堆着一米多高小山包似的待撕的玉米堆,尽管每晚上都撕去一大半,但是第二天小山包又被补上了,因此,没有一天晚上可以提前睡觉。熬夜撕玉米又累又困,特别是扳了一天玉米的大人更是疲惫不堪。这时候为了能够多撕一点玉米,大人就会给我小孩讲民间故事,让我们帮着熬夜撕。

一开始,老人们会讲一些带有寓言色彩的故事给我们听,例如《兄妹成婚》、《狗犁地》、《鸽子和鹌鹑》等等。没有电视看的日子,我们听着这些民间故事,感觉就像一部电视在眼前放映一样,一边听一边撕玉米,活计干了不少,故事也听了不少。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小孩子变得越来越困,一般的民间故事似乎没有太大吸引力了,我们不停地打哈欠,大人们眼看我们就要起身洗脚睡觉去,这个时候他们拿出了压在箱底的绝招——鬼故事。

老人们讲鬼故事,总是有声有色声情并茂,一边讲一边表演,犹如真的有鬼在煤油灯光以外的黑暗处盯着人一样,把我们孩子的瞌睡一下子就赶跑了。我们心惊胆战地听着,既害怕又刺激,老人讲到一半总是欲擒故纵地说:“不讲了,会吓到你们孩子,你们会睡不着觉。”我们当然不依,连连要求老人们把故事讲完,讲完一个又想听一个。

在农村,茅厕都是建在外面的,那时候我们晚上解手只能打着手电筒出去,但听了鬼故事后就不敢单独去解手了。有时候会拉着兄弟两个人互相做伴去,等解手解到一半的时候,四周有个风吹草动或是狗突然叫唤,会把人吓得裤子都来不及提就往家里钻。偶尔也会出现两个人互相恐吓的情况,本来什么动静都没有,一个人突然说看见黑暗处有个鬼在动,说完撒腿就跑,另一个人被吓得吼叫连连,屁股不擦就跟着跑。当然,一般吓人的人胆子要比被吓的大一些,因此,即使被吓过一次,被吓的人下一次解手还依然会约吓人的人陪同。

记忆中,每一季玉米就是在摇晃的煤油灯光里和惊悚的鬼故事中被我们苦苦熬夜撕完的。同时,我们的民族文化也在这样口耳相传的方式里得到了传承。祖辈讲给父辈,父辈讲给子辈,辈辈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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