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小三。小是大小多少的小,三是一二三四的三,这两个字,不但朗朗上口,而且容易书写,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莫名地,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从小,我就与三有缘。我在家里排行老三。妈妈在三十三岁那年,生下了我。从此我们家里就有了三个丫头片子。
我的爸爸,自从听说我是女孩时,再也没看过我一眼。他与那些狐朋狗友整天厮混在一起,每天醉生梦死,常常夜不归宿。妈妈终日以泪洗面,经常喃喃自语,有时还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以至于忘记给我起名字,直接叫我小三。
我们一家人住在政府建的动迁房里,旧房被拆迁后,家里还拿到了一百多万的动迁款。本来我们只是住在郊区,后来有开发商看中了那一块地,用来建大型的游乐园。这样一来,我们都变成了城里人。
钱都在爸爸的手上,每个月只给妈妈一些必要的生活费。偶尔见到爸爸,虽然他整天与烟酒打交道,不可否认,爸爸很帅气,也很有魅力。
在我三岁那年,爸爸迷上了一个女人,听说那个女人很美。
有一次,我去楼下找好朋友小花玩,无意中听到隔壁的王阿姨眉飞色舞地说,那是一个狐狸精,任何男人见了她,都会神魂颠倒。最后她看着我家的方向,嘴里啧啧了两声,眼神里有对狐狸精的鄙夷,有对妈妈的同情,也有洞察一切的快意。
这件事,只有妈妈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女人的存在。
对啊,这种事情,当事人通常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很想知道,狐狸精长什么样子的?
02
那天是周末,爸爸打电话说,他中午要回来吃饭。妈妈挂了电话,显得异常激动。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妈妈激动的原因,那天是爸爸和妈妈结婚7周年纪念日。
女人通常对这种日子特别敏感,因为纪念日能让人想起很多美好的回忆,有纪念价值。也包含了她们对以后的希望。
妈妈在衣柜前捣腾半天,从房间里出来时,穿上了一条收腰缀着小花的连衣裙。
这可能是她以前买的裙子,把腰部挤出了一圈赘肉,就像在我们游泳时穿的游泳圈。妈妈给我们姐妹都换上了我们喜欢的冰雪奇缘的裙子,还特地把家里收拾了一番。
这时的妈妈和平时有些不同。也许是因为兴奋,也许是因为劳动,她的脸上难得地有了一抹绯红,显得神采奕奕。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扫地,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妈妈舞动着扫把,尘土飞扬,每一颗尘土都在阳光里,欢快地跳着舞。
平时的妈妈不修边幅,做事也无精打彩。就像她的灵魂,随着爸爸离家的关门声,被爸爸带走了。她经常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身松垮垮的衣裤,脸上也腊黄腊黄的。
最后,妈妈拿起爸爸最喜欢的花瓶,仔细地擦拭着,脏污的地方,妈妈哈了一口气,重复擦了很多次,然后再轻轻地放回柜子上。
搞完卫生,妈妈还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在厨房里继续忙碌着。
我看到,那是爸爸平时喜欢吃的菜。因为爸爸很少回来,所以我对爸爸吃的东西很留意。他对小鸡炖蘑菇、虎皮尖椒、回锅肉,情有独钟。其他的菜他碰也不碰。
我和两个姐姐坐在客厅的垫子上,玩着芭比娃娃。很快,我细心地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于是我迅速地爬了起来,顺手理了理因为坐着而显得有点凌乱的裙摆,我的裙子是蓝色的,手里拿着的芭比娃娃,穿的衣服也是蓝色的。
我脚步欢快,像一只轻盈地小鹿,蹦跳着走向门边。门的那边,有爸爸的笑脸吗?爸爸能和小花的爸爸一样,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夸我漂亮吗?
03
门被打开了。客厅的光线一下亮了起来,有两道身影连在一起,同时进入了我的视线,我有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眯上了眼睛。
爸爸进来时,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女人的身体几乎要和爸爸粘在一起,像连体人一样,她整个身体都靠在了爸爸的身上。爸爸的手放在她细得快要断掉的腰肢上。
当他们把门关上时,我才看清了女人的模样。女人穿着一条紧身的旗袍,红色的高跟鞋,盘着头发,但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年轻。
远远地,我就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她和小花的妈妈一样,脸上有一层白白的粉,脸颊上涂着红色的胭脂。她眼睛狭长,画着细长的柳叶眉,嘴唇红润欲滴,像果冻一样泛着迷人的光泽。
爸爸没有看我一眼,绕过了我小小的身子,径直的走向了厨房。那个女人继续吊在了爸爸的身上,她一摇一摆地走着,红色高跟鞋的声音,敲击着刚被妈妈打扫得很干净的地板。她的眼睛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从我边上走了过去,还回头看着我,嘴角有一抹魅惑之极的笑意。
我也一直看着她,张大着的嘴巴,还保持着准备叫“爸爸”的嘴型。心里却叫嚣着,原来,这就是大人说的狐狸精。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接下来,我听到了妈妈的嚎哭声,我走了过去,看到妈妈的双手捂在脸上,眼泪透过手腕,像雨一样往下掉。
我想,她一定是切辣椒的时候,把眼睛辣到了。或者,她看到爸爸,太过激动。
但是,那个女人肯定能看到,我的手用力地捏紧了我手里的芭比娃娃,眼睛里喷着火焰。
爸爸一句话也没说过,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就和那个女人一起走了。
妈妈呆愣了半天,把案板上的所有菜都倒进了垃圾桶,然后狂乱地来到客厅,把所有能砸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包括她上午还擦得干干净净,视如珍宝的花瓶。她头发乱得不成样子,脸上满是泪痕,因为生气而起伏的身体,快要把裙子给撑破了。
我和两位姐姐,被妈妈的疯狂行为吓哭了。
04
事实上,妈妈受了刺激,真的疯掉了。
她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从11楼的天台上,纵向往下一跃,结束了自己的三十六岁的生命。
而我的爸爸悄悄把我们住的房子卖掉了,把我们姐妹三人,送到了福利院。然后和那个女人一起,过上了无比逍遥快活的日子。
和两个沉默寡言的姐姐不同,我在福利院里努力地表现着自己,异常的乖巧伶俐。希望能有人来领养自己。
三年后,机会终于来了,有两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来到福利园,他们是一对夫妻,准备领养一个女儿。
他们来到我的面前,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低下头,绞着衣角说,我叫小姗,娄小姗。
那天,父亲走的时候,我听到他轻轻的唤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小姗。
只有姐姐们知道,我上幼儿园时,真正的名字是小三。那时我和小花同一个班,她可真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是我却会写自己的名字。小是大小多少的小,三是一二三四的三,每次写名字的时候,我写得最快最好,被老师的奖励也最多。
莫名地,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是,后来我知道了,我不能叫小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名的。人们总喜欢在茶余饭后,边用牙签剔着牙齿,边压低声音,谈论着我的名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似乎故事里的每个片段,他们都身临其境。
在大人的世界里,小三,风情万种,不食人间烟火,就如同于聊斋里的狐狸精,魅惑之极;又像那过街的老鼠。不能见天日。有人爱,有人恨。
已婚的妇女恨我入了骨,听到我的名字,恨不得剥皮抽筋,食我肉,喝我血,吸我骨髓。男人们却摩拳擦掌,热血沸腾,蠢蠢欲动。
对,我不能叫小三,我成了娄小姗,姗姗来迟的姗。
05
幸福总是姗姗来迟,像雨后的彩虹一样,经历了风雨,却迎来了曙光。
养父母把我领到了家里,他们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前几年女儿患了重病身故,而他们也没有了生育能力,所以领养了我。
我的身世,他们也从福利院了解到了,所以对我更加的怜惜,加倍的好。
6岁,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帮我办了户口,很快把我安排进了学校,我就在他们任教的那所学校就读一年级。
他们给我的房间布置成了公主房,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书籍。还经常带我出门游玩。
我无疑是聪明的,乖巧的,每天哄得他们很开心,而且学习很用功。他们看到我无忧无虑的笑容,还有我一直居高不下的成绩,更加的喜欢我。
只有我知道,我的心里,在三岁那年,就有了一个无法跨越的槛。那个槛使我离真正的幸福,太远太远。那个叫小姗的女人,那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狐狸精,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但是我不知道,我越来越活成了她的样子。我很爱美,特别喜欢红色,所以我的裙子和鞋子大部分都是红色的。
从别人的眼里,我也知道我是美的,我的皮肤很白,两只眼睛狭长,眉毛没修过,却像两条柳叶一样细长。
养父母给我去学舞蹈,长期的拉筋压腿,使我身体修长结实,十三岁的时候,我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了,我第一次来了月经,胸部也慢慢的隆了起来。
当养父看过来的目光,开始停留在我的胸部,逐渐变得火辣时,我知道,我是传统意义上的女人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陆续地收到了情书,但是我没有理睬他们,他们太过青涩,嘴上的毛还没有长齐。
我很清楚,我喜欢的是成熟的男人。
06
十三岁的暑假,养母出差学习,我敲开了养父的门。
在属于养父母的床上 ,我献出了自己的童贞,完成了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看到我完美纤弱的侗体,一丝不挂出现在眼前时,平时文质彬彬的养父,化身为猛兽。床在剧烈摇晃,养父母的结婚照就挂在床上方的墙上,养母笑得一脸的幸福。
后来,当我提出去住校时,养母开始有些不舍,在我有深意的目光注视下,养父点头同意了。从那次以后,对我提出的要求,他不敢持反对意见。
我顺利读完了初中,高中,最后顺利考上了大学,学习服装设计。
23岁那年,我进了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师。白天我是乖巧文静少女。
每到晚上,我穿着旗袍,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化着浓妆,去酒吧里买醉。
在酒吧里,我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个很帅气的中年男人。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我所在公司的几大股东之一。
有了那次偶遇,我们的命运便拴在了一起。他是一个已婚男人,家里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妻子没有上班,一直在家照顾女儿。
因为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好,所以男人经常在外买醉。
音乐,美食,红酒,组成了情调。情调这两字换个位置就是调情,有了情调才好调情。我和男人走在了一起,我搬进了他在外租住的公寓里。
只要不上班,我们就天天腻在一起,享受着鱼水之欢。我也知道这样很无耻,很多次都想离开他,可是每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我抵抗不了他的甜言蜜语,我忘不了他给我带来的快乐。
男人也同样离不开我,得到了我,他有一种征服一切的快感。
那天,他从我的肚皮上爬起来,满足地吐了一口烟圈,对我说,小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我用手轻抚着他的胸膛,娇笑着说,亲爱的,你给我买一套房子吧。还有,把婚离了。
男人听完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像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把烟头用力地摁在烟灰缸上。
那天是周末,我们睡到八九点才起来,然后去餐厅吃饭,男人旁若无人地夹一条小黄鱼喂我,就那样举着,待我小口吃了,再喂。当他的捎带着用筷子碰了一下我娇艳的嘴巴,我嗲气嗲声地说:“你好坏哦……”
吃完饭,他对我说,小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漠然地说,中午回家吃饭。
男人开着小车带着我来到闹市中的—个小区。下了车,我像八爪鱼一样,粘着他。一边走路一边柔弱无骨地靠在男人的胸前。而男人的大手环在我纤细的腰肢上,还时不时地揉捏着,我笑得花枝乱颤。
我们乘坐电梯上了楼,在一个公寓的门前,男人掏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了,同时将光亮带进了客厅里。
我看到一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站在门的不远处。
她穿着蓝色的冰雪奇缘的裙子,手里拿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芭比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