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要学会做一只荆棘鸟,就必须要学会到死方休止的飞翔。
这里的人,马不停蹄,言语简洁,眼神干练。
来到这里,慌乱之心油然而生。
突然怀念我在慢半拍的世界里。
但是,L说,这是你的责任,你不得不去接力另一个世界里那个消失的你。
我很不愿意,我疯摇着头:我不要,不要。那这个世界里的我岂不是就要同样消失。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为什么非要去那里。
L说,没有选择,两个你,必须消失一个。
【没有逃得过的劫】
我知道,这是王的意思。
王极其讨厌每一个比他活的开心的灵魂,也无比难忍比他强大的女人。每一年,他都会从他专属的两个世界里各挑一个人去“享受”神的恩惠,而这些人后来都不曾回来。活了几百年的我们已经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神的恩惠从来都没有真正降临过。
而那么开心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被圈中。
那一天,王的使者L来到我家,告诉我的父母一个''好消息'',父母听了之后顿生绝望之心,却强忍着无比悲恸的心情接受了王的好意。终有一天,他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小女儿走上天使铺成的光芒之桥,却要走向万劫不复。
L用犀利的眼神瞟过我的父母最后一眼,我的母亲努动了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父亲却制止了她,他的眼神里露出了最后的绝望。若是生老病死,却能在最亲的人面前合上眼,那也是最幸福的终结。我想,我只能在幼稚的绝望里庆幸自己在最美丽的年华里停止呼吸。
当一步一步走过柔软的天使们的脊背铺成的光芒之桥时,我的脑袋几乎空白的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
"你必须不能死。"L走在前面我隐约听见他的声音,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对我说的。L并没有转过头,但是我却依旧能够想象出他脸上万年凝重的表情,似乎人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与他的世界没有一丝瓜葛。但正因为如此,王就更信任而依赖于这个陪了他几百年的使者。
“你说什么”,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以为是和一个老朋友普通的交谈。但是L再也没说什么,走在我的前面,习惯了这个过程的每一个动作,是啊,每一年他都要执行如此的任务,将王指定的人带到王的面前,再让他们消失。
【我变成云之小国的枭】
脑袋胀疼的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三千九百层楼的楼顶上,此刻从远处更高更亮的地方嗖的射来一道光,刺痛的照射进我的脑子,我如原地复活般突然想起所有的事。
我已经不在那个属于最初的我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一只只的荆棘鸟,他们言语淡漠,眼神犀利,马不停蹄地为这个世界的文明创造奇迹般的生活,所有高科技的培植的速长草皮代替了原始的自然草坪,每一个街角的乐瑟桶都能够自动收集垃圾,而那些个巨大的金刚四脚怪里面,都有一个类似于司机的操控者,将搭乘这个四脚怪的“交通工具”的人一个一个用巨型的手“放”到他要去的地方。
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荆棘世界。原本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她冷血高能,她目中无人,秒杀众生,创造了云层里的另一个云之小国。王简直害怕极了,这个只有一百六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本领可以凌驾于荆棘世界里的众多男人之上,这简直是忍无可忍的。所以——她,必须消失。
但为何我会存有她的零碎记忆,我却不知道。
L曾在白耀的光之殿,请求高高在上的王留下我。
“我最爱的王,请留下这个凡夫的女人。臣子愿献上一条有趣的计策。”
“速速道来。”那个光环笼罩的王迫不及待的像一个幼稚的孩子想要听取好玩的游戏一般聚精会神。
“将这个叫秋的女孩去替代那个荆棘世界里的枭,我们可以看看,一个只是相貌一样却低智商的完全不同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中如何存活下去,岂不是更有趣?”L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王听了之后非常满意。
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我不知道L 这样做,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与这格格不入的我,一切都知晓的支离破碎的我,让我生存下去简直就是比残害我还要残忍。
生存下来,就有逆转的希望,哪怕像星点般渺茫,却也要正作其事。
【没有停下来,除非永远停下来】
云之小国是枭的杰作,我决心去摸索一下这个小国。
不知是L的有意,在这个楼顶醒来的我,恰好身处云层里,伸手摸到的云朵却不是凝聚的空气,是一个个韧性的类似于蜘蛛丝般缠绕起来的云团,有人在上面行走,脚步利索不假思索。看来这里的人习惯了这样的云朵地面。我试着踏上一个云朵,简直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兴奋而好奇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副嘴角上扬的面容。
一个个看到我的表情的人都露出自己扭曲的面孔,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我马上收回自己的情绪和表情,让自己更像是这里本身生存的人。
凭借着枭的零碎记忆,我从三千九百层的云层像爬楼梯一样走到了王都畏惧的云之小国。这里的人们的速率比我在地面上的看到的人更进了一步,他们见到我很是惊讶“枭大,你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走?”我听不太懂他们的意思,我为什么要走?“你要走起来,你忘记了你自己曾经告诉我们的吗,没有停下来,除非永远停下来。”
没有停下来,除非永远停下来。
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女人——枭在我的脑海中的印象就是一只到死方休止的荆棘鸟。
我的工作地点是在最云端的气房里,这里有一幅巨大的壁画,却是枭的油像画。这里有成千上万个我的机器小仆,他们一个个只有拳头这么大只,他们自己有自己的团队,每一个团队干着分配好的各种活,一个团队做饭,一个团队打扫,一个团队整理……这群机器人已经在荆棘国里开始蔓延了。这是枭的创造,现在是我的了,我停下脚步,拍拍手,聚集了这些个小家伙,并给他们每一个团队取了名字,而且允许他们自己给自己取名,这些个小家伙简直兴奋极了,个个受宠若惊的,干的活起来也百般有干劲。
云之小国里的每一个设施都是枭的创造,所有的所有都是新奇而不可一世的,所以荆棘世界里枭是传奇是创造之神——这也是王害怕的地方。我代替了枭,在别人眼里,我像是一个发了疯的神经病的枭,与之前的判若两人,让大家尤为感叹。但凭借相貌根本分不出我和枭的区别,何况我还保留了一部分枭的记忆,这让我在这个国度里至少不会饿死。
【疯了的枭】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但心心念念的希望,无论结局是好是坏,结束点能够在我曾经的世界。
云之小国有各种优秀的人才继续经营着,而枭也就是我的名声已经渐渐低落在各个角落——这是我希望的。
在我一百八十岁的时候,L路过云之小国,将一盆极其珍贵的古跃龙腾交给我,告诉我当它长成一个人的时候,他还会再来。古跃龙腾我在荆棘世界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植物只有我曾经的世界有,它不需要浇灌肥沃的饲料,每一天晚上将它对着月亮吸取天地精华就能够茁壮成长,而且能存活和我们差不多的年岁。此刻的古跃龙腾已然有一些生灵的雏形了,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人的成年龙腾,它们有时候像蛤蟆,有时候像树,有时候像风琴。
在这荒诞而奇怪的日子里,我看着荆棘世界里的人来去匆匆,各种发明都日新月异,我却依旧在云之小国的气房里,和已经算落后的机器小仆们生活了一百六十多年,他们最强大的本领就是寻找源源不断的食物,以至于我不曾饿死。我像是一个异类,每一天在气房的后花园里,精心照顾着那些没有高级饲料灌溉的花朵和草木,他们长得慢,却长得异常漂亮和健康。
路过气房的大人总是会对身边的小孩说上一句:疯了的枭,你不乖,就带走你。
因为我总是戒不了微笑,因为我不喜欢匆忙而慌乱的节奏,因为我没有创造的向往,因为我似乎格格不入,所以我成为荆棘人眼里典型的“疯了”的枭。那又怎样,我知道我存活着,还有可能回到最初的世界,还会见到我的父母,还有L。
三百三十岁的生日刚过,我已经成了一个古怪而毋庸的老姑娘,没有人来敲我的气房们,偶尔是捣蛋的孩子乱敲一气然后撒腿就跑,我似乎习惯了,拿着浇花的水路过和我一般高的古跃龙腾的时候,惊讶的差点尖叫:“这,简直是一个曼妙的少女呀,我似乎可以看见灵魂的存在,那犀利而纯粹的眼眸和黄棕色的大波浪披肩长发,一只手插着纤细的腰,想要扭动起来,简直惟妙惟肖啊。”但是这样的古跃龙腾像极了壁画上的枭,世界的万物都是神的旨意,那些我们不可预测的都是意外之外的惊叹。那一天,我哼了一天的“驼铃曲”,这是我们的故乡妇女见到外出的丈夫平安回家时的歌。那一天的晚上,L来了,意外的是他仓促而疲惫,他冷不丁的拉着我的手让我回家:“回家,我带你回家。”我望见和平大道上灯火分明,那里已经铺好了旋转时空的走廊,“快,必须走。”L把一颗水晶球交给我说“把它交给我的父母”,之后将我迅速地推进旋转门,来不及问清楚的我眼睁睁的看着L那苍白而俊逸的脸上流下最后一滴闪亮的泪水,与那棵古跃龙腾化为一体用身躯堵住了旋转时空走廊的大门。
【从来没有人因为牺牲而牺牲】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像是时空地倒退,我回到这里的时候,蓝天白云是依旧高高在上的,触手可及的只是远处被风吹乱飘来的蒲公英。低矮的平房,青绿色的原野,那个田埂里的小孩戴着草帽假扮自己是稻草人。
我回来了。
母亲像是遇见刚玩耍归来的我那样,准备了一桌的美味饭菜,什么也没说,就是问了一句:“小秋回来啦,你手上的是什么?”我这才想起这之前的一切似乎不是梦,一颗剔透的水晶球在手里。她絮絮叨叨的说:“你回来了,你的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撒野了,小男孩长大了就是调皮不好管。”刚说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秋,你把我的水晶球藏哪里去了,快还给我!”我看着他,突然大哭起来,母亲大骂:“气死我了,你个兔崽子,一回家就欺负你妹妹。”男孩憋了憋嘴说:“别哭了,给你好了,反正我不要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哭,因为那个男孩就是L。
那个我的哥哥L,在遥远的回忆里,他一直反复着对我说:
“秋,你说除了我们这个世界,有没有另一个世界?”
“秋,我长大了想当王的使者,这样就有机会去另一个世界。”
“秋,我在那个世界看见了你,她不是我的妹妹,她叫枭,也许也不是你。”
“秋,是我害了她,我更不能让父母再失去你。”
“秋,我会接你回去,你一定要存活下去,哪怕被所有的人嫌弃和耻笑。”
“秋,我把她的灵魂锁在了古跃龙腾里,王的政权已经开始动摇。”
“秋,我现在和她一起用灵魂之印封住旋转时空的门,你要好好的回去,从此自由。”
从此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