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人身体又不太舒服,村里人陆续来探望,偌大的村子人去楼空,本身也不剩几家。但他们说要还是把名字逐一记下来,以后记得还礼。现代社会,保留古风的地方为数不多,大抵是在乡下。村庄成为古风最安全的避难所,作为回报,古风成了村庄最温馨的花朵。
见他们捕到一只獾,村里叫它“tuan子”。是用铁夹子夹住的。这是一种专门来捕捉野物的工具,晚上把它下在猎物们惯走的路上,一端连着一个环状的可闭合的铁圈,其下挖一个深坑,另一端系着一尺多长的粗铁钉深深嵌入地里,上面再以枯枝散叶覆盖。倘那出来觅食的走兽敢经过,只要有一个脚掌不慎落入被覆着的铁圈里,无一例外会漏进去,那铁圈里的小弹片便瞬间弹开,铁圈同时完全闭合,那兽的脚掌甚至腿就会被死死夹住,铁圈太结实,不用工具根本打不开,何况兽们又没有灵活的手,且那捕器另一端已被深嵌入地里,所以它的挣扎一律是白费力气——没有一个可以逃掉。
这只獾被夹伤了一条后腿,就把它放在笼子里养起来。花脸尖嘴长爪子,实在是作践玉米的高手。等着你把玉米种到地里,晚上它便会不约而至,将遍地的每一粒籽都刨出来,有滋有味嚼咽得一粒不剩。恼火它的人就下了夹子,毕竟是动物,往往会中计。这次抓来的这只长尾巴,比较少见。常见的往往是狗獾,短尾巴,偶尔也有猪獾,嘴巴平直,像猪。这只尖嘴长尾巴的据说是猫獾,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果子狸。这家伙太贪吃,蔬菜杂果剩肉来者不拒,咋摸三两下便吞到肚里了,那尖嘴尖爪实在太好用。你只要走近它,它就发出呼呼的声音,像人在喘气一样,饿的时候还会哀嚎,闷闷的,有时又像吹泡泡的声音。如果喂它东西,切记着拿食物的手不要太靠近笼子,当心被它咬伤。因为见了食物,那尖嘴刷的一下就会从那铁网的间隔当中探出来,为了吃,它可什么都不怕。
笼子也就放在大门外的路上,路过的人或者凑近看一下,说不清是好奇还是佩服几句,然后起身又走过去,凭谁也不会偷了它去。昼夜都如此,,这里无匪无盗,和上古时候一样。
这里的天空蓝着自己的蓝,云彩白着自己的白,猫舔自己的爪子,喜鹊搭自己的巢,风走自己的路,叶子落在自己的脚下……人们在村口相遇就开始说东南西北的话,大半天不散开……这里的猫獾也照例偷吃玉米,或者被人抓着,饿得的时候就哀嚎。
这里的阳光照的亮,声音也传的远,因为通过空气时没有损耗;这里的泥土粘在衣服上鞋子上不觉得脏,因为没有被污染;这里的岁月过的安静舒缓,因为人心不着急慌张。
古人说: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常就是规律,就是自然。那这里的人都是知常的,拿起锄头就去地里,不紧不慢,干活回来就端起碗吃饭,吃五谷粮食,喝井水,躺下睡觉,热了开窗,冷了土炕过一把火……像政治、环保、高楼诸如此类充满现代气息的东西都离得远远的。这里的人都保留了我们最初的样子。
就好像那些在泥土里扎了根的东西,从来没有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