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侯振海此时正为备战高考和同学们进行着最后五十米冲刺。最近几次模拟考试下来成绩都在班上名列前茅。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侯振海显得比以前更瘦弱了,脖子更细长,脸庞更消瘦,个子更高挑了。一阵风刮,都担心会被刮倒。上个月爸妈到学校送伙食过来,抬了半袋米,一些咸菜酱,一点零花钱,几件换洗衣裳。看着父母因劳作和操心儿女而曰趋衰老的模样,振海心里一阵发酸,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考上大学,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晚上睡眠的时间更少了。教室书桌上堆起高高一搭复习资料,同学们都在埋头复习。班主任夏老师悄悄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侯振海的肩,面带满意的微笑,作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又去巡查别的同学了。再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学习强度越来越大,因为缺乏营养,晚上八点以后常会感到头发晕,肚子咕噜咕噜叫着抗议。实在饿了就多喝水,少许减缓一点饥饿感。同班好友張芬知道振海家困难,时常省下部分菜津钱,买些蜂王浆和几袋饼干送给侯振海补补营养。侯振海不肯拿她却坚决要他收下。同学们都以为他俩在恋爱,其实根本就没时间谈,也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么关健的时刻影响学习。其实张芬是真的欣赏侯振海,心里暗暗地喜欢。侯振海也欣赏张芬,只是还沒到喜欢的程度,何况大家都根本沒心思在当下去想入非非,等考上大学,再淡女朋友也不迟。还有两天就是高考的日子,妈妈让侯振海去现已是县城化肥厂正式职工的表大爷家借住几天。参加高考的学子有亲的投亲,有友的靠友,无亲无友的由各学校统一安排住在县城各大小招待所。表大爷家住在化肥厂家属区,地方并不太大。大儿子蔡雷和侯振海年纪相仿,还有两个长相漂亮的妹妹。表大妈安排好侯振海晚上睡觉的地方,又腾出地方让振海复习。傍晚蔡雷带侯振海去找化肥厂职工子弟,那几个从小光屁股玩大的哥们。几个人去淮河边散步玩乐。好让振海在考前放松一下,直到吃晚饭时方才回去。高考很顺利,侯振海觉得今年上本科问题不大,剩下的问题就是填报志愿了。在填志愿前,他准备去南京找份临时工干,攒点钱尽量减轻父母负担。打定主意,也征得父母同意后,与同学挚友陈峰一同到了南京。他这次来宁并不打算找大哥振江他们,先找找工看,实在没法再找他们不迟。南京有个非法农民工劳务市场,原来在云南路大方巷,取缔后,搬到了中华门外扫帚巷。扫帚巷在中华门城堡外沿秦淮河南岸边,是一条由块块青条石铺就的曲里八的小巷道。巷子两边是高矮不等的旧式房屋,住户多是一些外地打工租客,也有些年老的本地人。侯振海和陈峰找一处人多的地方放下行李垫一个坐在屁股下,看三五成群的外来打工者用各地方言聊着找工的新闻。每来一个招工的,打工者便呼啦围住他,问招什么人,工资多少,在哪上班。谈好的拎起行李随老板走了,没谈成的满含失望无耐地蹲下来继续等机会。振海和陈峰见一老板招破路工(用铁镐把沥青路面破拆),便上前搭话问我俩去干怎样?老板看俩人都挺老实,就同意了。谈好工钱:每人每天40元,包吃住。工地在莫愁湖边省妇女儿童中心内,拆了旧路面出新。吃在食堂,住在省妇女儿童中心活动室。所谓住处就是把活动室的桌子拼成床将就睡觉就可以了。夏天的南京恰若火炉,什么事不做即使安坐室内都汗流夹背。侯振海和陈峰拿着铁镐破挖着路面,干上一阵热得不行了,就去水龙头那用水擦擦身子降下温。天太热了,好不容一天干下来,腰酸背疼,脸上胳膊上晒得通红。赶紧淋个凉水澡,去院内蹓跶下。中心内有培训理发师的机构在教学员理发,看见振海二人热情地邀请他们过去免费理发。两名学员分别给振海和陈峰剪头。振海的头发剪得还凑活,陈峰的头剪得不要太有个性,简直象小日本,引得众人大笑不止。陈峰显得尴尬而恼怒,教学老师赶紧给陈峰重新修好头发,才不至太影响陈峰的形象。晚上,包工头来检查工作进度,见只完成了一小段,嫌太慢,当时好言辞了两人,好在没有扣两人一分钱工资。第二天一早带着汗水挣来的捌拾元钱,拎背着行李,再次来到扫帚巷劳务市场找活。扫帚巷找事的民工依旧很多,侯振海和陈峰专挑一处人多的地方歇下脚。上午近十点时分,一个单位干部样妇女走过来,众民工见来招人了,就围上来七嘴不舌地向女干部问这问那。侯振海见状也挤进人群,大着胆子问一句:“您好,请问是招人吗?你看我行不行?”女干部被一脸真诚的侯振海的礼貌打动了,问振海:“去医院服侍病人你行吗?”“可以的,我做事很小心的,这次是刚参加完高考出来勤工俭学,挣点上大学的学费。”“哦,原来是准大学生啊,你带上行李跟我走吧。原本这次用人是按50元每天,包吃,住在医院病房的,你出来勤工俭学不容易,就给你按60元每天工资结算,满意吗?”“当然满意,只是和我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同学,我得和他说一声。”“要不这样,你问你同学愿不愿意做装运工,也就是把厂里的服装搬到厂门口的货车上就行,工资和你一样。”女干部和蔼的说。“那他肯定同意,我替他做主了,他就想和我找同一家单位。”振海马上很肯定的说。侯振海要照顾的病人住省中医院3号楼住院部405病房,据说是服装厂门卫,因与本厂员工发生冲突,被打坏了脾脏。病号姚大哥身子很虚弱,脸色腊黄,躺在病床上,大小便均不能自理。振海每天都要给姚大哥订饭,擦身子,搀扶去厕所大小便,喂药,看着打吊水。时常陪他说会话聊个天。振海每到饭点自己去医院食堂打饭。一次饭后到漱洗室洗碗时认识了隔壁病房照顾妈妈的杨柳。杨柳留着齐耳短发,一双水汪汪可照见人的大眼晴,落落大方,善良单纯。杨柳妈妈是结肠癌,住院有一段时间了,每天都是杨柳在精心照顾。侯振海自从认识了杨柳,俩人就经常在一起。每到去食堂吃饭前,杨柳就敲饭盒为信号,侯振海就心领神会也拿了饭盒相跟着杨柳说笑着去食堂打饭。每次吃饭杨柳都把自己碗里的肉拔些给侯振海,说他太瘦要多吃些肉养壮些。每天晚饭后都是振海和杨柳最惬意的时光。他们会并肩坐在食堂门前的广场草坪上,和纳凉的人们一道放松心神,聊天数星星。侯振海兴致来了,会在草坪上来几个鲤鱼打挺,踢几个旋风腿。总会逗引得杨柳一阵银铃样笑声。然后是俩人手牵手在街上奔跑,高唱着时下的流行歌曲,一路奔到水西门桥再折回来。接下来是去假山上择一僻静处,并肩而坐,侯振海揽着杨柳的苗条腰肢,诉说着彼此的故事。每至此时,杨柳会依恋地躺进振海的怀抱里,闭眼倾听振海的倾诉和抚慰。她想这么一直躺着,远离尘嚣烦恼,永远和心仪的人在一起。在医院照顾病人的人员,每晚睡觉要去一个仓库领睡觉用的躺椅,去晚了就拿不到或只能领到残破的。杨柳和振海只要谁先去领躺椅,都会把对方的躺椅一并领来。日复一日,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期间,振海和陈峰还请了一天假,回学校填了高考志愿,侯振海第一志愿志了扬州大学中文系,陈峰填了淮阴工业专科学校。两人回到南京边做事边等录取通知书。一天,侯振海去服装厂看陈峰。回医院时,发现杨柳和她妈已出院。问姚大哥,他说中午杨柳过来找振海,和振海告别,没见着,就让姚大哥转告振海,她们出院了。振海急得直搓手,问姚大哥,她沒留下什么吗?姚大哥说她们出院时很忙碌,要办的手续很多,可能没来得及。自此一别,振海和杨柳再无相见,也许这是缘分也是命运。如果当时留下通信地址,也不至于这般无助!有些人错过就永远错过了,此生再不会相见。也许只能深藏心间,留下无尽的回忆!时间总是匆匆,扬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覆盖了侯振海内心的惆怅和遗憾。期待已久的大学大门终于向他敞开。九月对侯振海来说是幸福而忙碌的,他即将迈入扬大,开启崭新的一页。
侯振江在妹夫那玩了两天,朱立志托朋友给振江临时找了个服装公司,负责去各店铺统计各款式服装销售与结存情况。公司在山西路军人俱乐部附近,早上八点报到,听经理分派一天的工作。侯振江骑上自行车,先去新街口友谊商场的公司服装铺面,一一清点统计好。再去南京新百与中央商场,统计完毕,再去夫子庙的店面,一天忙碌下来,时间有点紧迫。哪个点哪款服装卖完了还要去库房补货。中午就在外面点个快餐盒饭草草解决问题。初步涉足服装统计,款式尺码太多,感觉有点力不从心。勉强做了几天,经理就好言把侯振江给辞掉了。晚上,妹夫在饭店订了五个菜,喊上他的大哥朱立勇,叔叔朱政军,就在住处拼了桌椅,边喝酒吃菜边聊天。朱立勇在附近一家商务楼4楼负责保安工作,有时修买个零碎小东西,来客人了登个记。和他一起上班的还有一位保洁员,约40多岁,两人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吵。这家公司租下了整个第四层楼,除留下一间自用,其余十几间办公室全部转租给了别的公司。朱立勇和这里转租办公的公司的老板员工都很熟,每天看着他(她)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有时下班了,某公司经理还没有走,他会进去聊会天,扯些这层楼公司的佚闻趣事。有家金三胞公司,业务员有几十人,平时个个西装笔挺,拎个包到全国各大中城市推销礼品。这些礼品中有精美高档的钢笔,有多功能电子产品,款式繁多,新颖别致,可观赏,可收藏,可实用。金三胞业务员很厉害,销售很火,业务遍布大江南北,后来做到了上市公司。侯振江没事就会去朱立勇那玩,吧台内通常只有朱立勇一人,保洁有时做完活会过来休息下喝点水。又到了周六,成贤街的南京市人才市场招聘会定期举行。侯振江穿上新买的藏青色西装,头发打上摩丝并梳理出发型,人显得精干了不少。拎上揣满求职简历的包,跨上自行车,向市人才市场飞快骑去。人才市场内人头攒动,各家招聘单位摊位前站满了求职者,有的递上简历与用人单位你问我答;有的伸头探着上半身仔细聆听;有人往里挤;有人往外离开去下家单位。侯振江先大致巡看了一遍,选定五六家中意的公司,挨个递上简历,并与招聘单位交谈。大部分招聘启示均要求应聘者大专以上学历,同行业2年以上工作经历。学历能满足,可这要命的工作经历可让侯振江犯了难。要说工作经历,也不是没有。侯振江在读大学时就做过几年家教,即将毕业的最后学期,侯振江做过一家医药公司的业务代表,专门跑医院的药材科与主治医生办公室。把公司的药品推销进医院。每个月根据医生的开药清单,给医生送回扣。通常是把回扣装进信封里,封面写上某医生的名字,这个月的用药数量,以及应拿回扣金额。侯振江负责扫医院,需要攻关药材科主任或主管药品的院长时,由医药公司经理亲自出马。后来毕业了,也就离开了那家公司。去年在无锡游荡了半年,谈不上多少工作经验,只是在一家小食品厂干过两三个月苦力。看来想找份合适的工作并不容易,需作持久战了。工作已经找了几个星期了,大小人才市场几乎每场必到,投出的求职简历大多如石沉大海,少数通知面试的,也鲜被选中。侯振江郁闷的很,一个晴好的晚上,一个人逛着逛着,便到了新街口石鼓路附近夜市。夜市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逛夜市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沿摊位挨个欣赏各种商品,听讨价还价,买卖交易。就这么裹挟在人流里,看人,看景,赏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湖南大酒楼,这五个大红字在霓虹灯闪烁下,分外醒目。侯振江一眼就看见在门口迎宾的穿着旗袍的薛燕,化了妆的薛燕显得更加明艳动人。见有人过来,薛燕正准备喊:“欢迎光临!”近看发现是侯振江,激动地说:“怎么是你?”“我晚上没事,瞎遛达就碰巧转到这里,怎么样,不欢迎?”振江笑谑道。“哪里噻,这几天正想找你玩呢,你来了正好,等一会下班了,陪你出去逛街。”振江问:“你还有多久下班啊?”“快了快了,等会我换个衣服就出来,你就在门口等我。”大约过了五分多钟,薛燕从酒楼走了出来,来到侯振江身边。俩人并肩走在街上,互相诉说分别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侯振江把求职的过程与不易向薛燕倾诉,薛燕把这些曰子在酒楼的工作点滴也向振江吐露。她说好工作得慢慢找,这对自己也是一种锻炼,任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相信你一定行。俩人在街上走着聊着,说起了家乡,说起少时趣事,谈到父母的不易,自己的理想。不知觉间走到一处僻静小广场,薛燕拉振江在椅子上相靠着坐下,头靠向振江的肩,望着外面喧嚣的夜都市。振江揽了薛燕的腰,感觉软软的,柔柔的。薛燕慢慢躺进振江的怀里,脸依偎在振江胸前,发梢轻触振江的脸庞,有种痒痒的感觉。广场上很安静,有几对恋人相拥着,柔和的灯光轻抚着恋人们的身影,远处传来哀怨的情歌,还有恋人打情骂俏的戏闹声。时间过得飞快,薛燕说要回酒楼了,去迟了,门被锁起来要露宿街头了。依依不舍把薛燕送到酒楼,振江一个人徘徊在街头。想想还是要努力找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