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的新同桌安徒生吗?对,就是那个看起来有点害羞,总有一些奇思妙想的大男孩。那个时候根本就还没有什么安徒生童话,而他在那些大人们眼里也就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笨小孩”。
他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厚厚的黑色笔记本,大概是因为经常翻动吧,本子的边缘有些泛黄,页脚处更是有了向上翻卷的痕迹。他习惯用一枝笔杆几乎全部掉了漆的钢笔在那个本子上写着似乎总也写不完的故事,有时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很满意那个故事发展的方向,但有时他的眼眶会突然变红,这时他总是用力咬着那可怜的笔盖以克制自己不让眼泪倾泻而出,大概也正是这个缘故导致那个笔盖总也不能完全地套在那枝笔上。
那天是周二,据天气预报说那是一个36℃的高温日,连操场上的蝉都愈发聒噪了。下午两点半,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刻,拥挤的小教室里即使所有窗户都大开着也感觉不到一丝风,教室里的我们不得不拿新发的试卷当做临时扇子卖力的摇着以制造一丝凉风,也不知是否够抵消挥舞胳膊时散发的热量。当然,有一个人并不在我们的行列中——你一定也猜到那个人就是安徒生了吧,此刻他仍在专心地写着他的故事,仿佛燥热的天气在他那里就被隔断了似的。
不过作为同桌,我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个状态,因为不管什么课,他永远都专注于他的创作从不抬头,因此他的每门课都是红灯高照。真正令我惊讶的是,他每天都在写啊写,可是作文却常常被老师批评,说他的题材不切实际,语言太过平实,而高考中的高分作文需要的是具有说服力的实例辅以华丽的辞藻,可他似乎也并不在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风格。每个老师说起安徒生的时候,都会皱着眉头摇摇头,而在班里,他更是安静的几乎要被同学们淡忘了。
数学老师抱着一摞刚批完的月考试卷走进教室时的眼神一下子就让教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收起手边的东西坐直了身子,依旧只有安徒生在忙碌自己的事情。于是这一行为终于成了引爆这个燥热的日子的导火索——老师走下讲台,抢过安徒生手中的笔记本并几下撕成了碎片,然后转过身骄傲地拍拍手向讲台走去,嘴里还说着:“笨鸟就要懂得先飞,而不是整天坐在这里忙碌一些对高考无益的闲杂事情!”我看到安徒生的脸先是一下子憋得很红,接着又一点一点苍白了下去。那节课一直到最后,安徒生都再也没有抬起过头,他将脸藏在两臂之间趴在桌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发觉他的肩膀一直在颤动着。
从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的同桌安徒生,他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我们后来才知道他那天放学也没有再回家。校长狠狠批评了数学老师,他也在全校做了深刻的检讨,并保证以后一定会尊重每位同学。
我们在大街小巷贴满了印有他照片的寻人启事,电视台一遍又一遍播放着安徒生妈妈哭着呼唤他回家的感人画面。可是他却好像真的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一点讯息……
后来的某天,我去图书馆时偶然看到一本《安徒生童话》,他终于还是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其实,哪里有什么丑小鸭,所有“笨小孩”只要坚持梦想,就一定都会有蜕变成白天鹅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