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小寒过后,江南的第二场雪,如约而来。连续几周的湿冷阴雨,又迎来了腊八。大年,越来越近了。那么,年味呢?   

儿时的年味,对一个70后而言,似乎早已久远。但稍加思量,细细回味,心底仍有温热。

挂灯笼,贴对联,放鞭炮,拜新年;打年糕,包粽子,做豆腐,熬糖油;爆米花,红烧肉,年夜饭,压岁钱……儿时的年味,正如铁盆里燃着的炭火,红红的,烫烫的,温暖扑面,浓郁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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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记忆最深的,还是过年才能吃得上,从舌尖上滑过的那些味道,才真正勾得住你的魂。 

01 打年糕,吃年糕     

寓意“年年高”,过年打年糕。那时,能吃到青菜炒年糕,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年糕切成片,炒得有点酥黄,放入打霜之后从自家地里剪来的小青菜,稍微放点猪油,满满的一大碗啊,一大筷子一大筷子夹着,送进嘴里,到碗底了,头伸进去,“啧啧”舔几下,舌头在嘴边绕个圈,手一抹,再去加一碗。我哪里觉得过瘾够味了呢,那都是扣牢又扣牢的。

打年糕是细活。

母亲将梗米浸透,洗净,放饭蒸里炊熟,装米担箩筐。父亲带着我们,挑着往大队仓库那边去。担子沉,父亲一路歇了好几次。哥哥十二三岁了,有些力气,也能凑着换下肩。我跟在后头,手搭着担,装装样子。     

远远地,就听到了机器的轰鸣声。大房子泥墙上,写着“深挖洞 广积粮 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字样。这里早聚集了一些人,隔壁老胡,下后岩的红强一家,敏芳她爸也在,人们按照预约登记,一家家的轮着打年糕,有两台大机器同时开着。     

从机器里抖伸出来的,是长长的一大段米团,冒着热气,烫手呢。母亲就坐在最近的地方,身下放一大竹筐。她手脚快,一手托着,一手一段段剪下,还相当匀称。父亲就坐她对面,把暖热的年糕,在大团竹编上一一摊开。即便天气冷,年糕也不会一下硬起来。我和哥一起帮忙,横着几根,竖着几根,一层层地叠。热年糕粘性重,回家后还得扳开来,冷直了,又重新叠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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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年糕的地方,大人小孩,只要想那味,只管伸出手来,接一撮,就可以趁热咬。在这里,是饿不着人的。

年糕一到家,自然少不了火里煨的。我把火钳半张嘴,搁在火炉中央;再把年糕竖着嵌在里边;待有吱吱声了,换个面烤。我是等不到两边松脆,呈黄焦色,就扳下一口先入口的。

春季开学,家里的年糕还有不少浸在水缸里的。母亲会在早晨,从缸里掏出两根,洗净,切成小段,煮熟,让我们用白糖蘸着吃。年糕糯软,我大口大口地劲咬,最后一口糖水焖下,又饱又舒爽。   

02 做豆腐,吃油沸豆腐     

年前,村里每家每户都做豆腐。我母亲巧手能干,豆腐都自己做,也帮着别家做。     

那时,黄豆自然是自家种的,除了有时炒一点给父亲下酒,都留着做豆腐,很少买了来磨成豆腐。   

村里有个豆腐坊,专门有磨豆腐的石磨。用木架子套住上头的钩子,人圈在里头拉着摆起来,顺时针地走着,石磨就“吱格吱格”动起来。我们小孩子常常喜欢抢着拉,像玩耍一样。“像牛拉车一样的”,大人们就开始取笑了。

四四方方的木架子搭好,里面按下一大块灰色的纱布。纱布上有细密的小孔,大小要罩住得木框,并方便抖拉。把磨好的豆腐放入纱布内,齐边,四角抖动拌匀,再系上口子,用板框压住,豆腐水就四溢出来了。   

儿时的我,喜欢去舀几瓢,抖拉几下,再试着压板,觉得很好玩,也很有趣。     

最喜欢的是,母亲把做好的豆腐,切成小块,放锅里油沸。旁边放一碗醋,辣酱拌匀,热辣辣地出锅,蘸着吃,味道是好。现在年前,我母亲也还是自己做豆腐。她会早早叫我们回去,“来吃油沸豆腐噢,热辣辣的,好吃。”我自然喜欢,女人也喜欢这样吃。   

而黄豆油豆腐冻,则是我儿时最喜欢的一道菜。而今,回老家过年,年夜饭桌上,海鲜大餐,各式美味尽享。但我母亲还会记得盛一碗上来,“儿子从小欢喜的。”     

03 熬糖油,吃冻米糖   

儿时的年味里,少不了熬糖油,做冻米糖、芝麻糖的。     

一大锅的糖油,母亲足足在灶上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她不停地用瓢去撩,去尝一点。是看糖油的粘合成色,也关注糖油的甜香味道。糖油熬得好,冻米糖就像小火炖红烧肉,滋味自然醇厚。有时候,母亲看我馋,会刮个碗口,让我舔着。     

长长方方的冻米糖,家里做的最多,连放学上山去砍柴火,兜里都塞着的。而芝麻糖(我们叫它“焦切片”),则稀罕得多,大底是芝麻难得吧,一般等客人来,才肯拿出来。有时候表现好,譬如,我主动打扫门口堂前卫生,母亲会笑着,从布兜里掏出几块给我。     

04 包粽子,吃肉粽

母亲早早准备了粽叶、糯米、板栗,还有豆、红枣,这些都是那个年代自家可以准备的。再买点猪肉(肉粽,馋嘴,好吃,稀罕物),过年的粽子就开包了。常常是隔壁邻居,大妈大婶,一起过来帮忙。人多,热闹,年味也足了。     

粽子蒸过夜才会熟透入味,刚好当第二天的早饭。我们常常吃得胀了,还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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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冻米糖,芝麻糖,各种糖油熬出来的;粽子,饺子,包子,米果,馄饨,各种馅的;豆腐,年糕,市面上应有尽有,只要想吃,随时可以了。

而儿时的吃货,以及各种年味,早已与成长的年岁一起,湮没在岁月的沧桑之中,但细暖的温情,如母亲的盐油锅巴,犹在眼前,从未逝去。

2019年,乙亥猪年,春节将至,回味儿时的年味,又多了几分奢望。回家过年,陪陪父母,走走亲戚,任何年味都值得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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