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片影

是今天下午的阳光太好了吧,也是受了童年的蛊惑吧,好多记忆都翻了上来。作业可以不写,可故事却不可以不记录。

房梁上的竹篮

以前住的房子,房梁上有个铁钩,钩子上挂着个篮子,竹编的有点黑黑的霉点。

篮子里放着我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糖。

听邻家婆婆讲那时的故事。

说我小时候嘴可挑了,那种廉价的糖撕开包装尝一口就吐出来,拿脚踢进落了灰的角落里。

那时候父亲宠我,出生没几天就架着我村里到处走,藏不住的欢喜。超市最贵的东西都给我。

有亲戚也喜欢在酒席时上这么说,我有的时候觉得说这话的人太不懂说话的艺术了。凡事带上个“那时候”,咬文嚼字的人读出来的味道就不一定了。当时,也不知道谁养了我这个咬文嚼字的毛病。

现在还是喜欢吃大白兔奶糖,虽然已经不值钱了。

赶集

小时候,洛阳是有集市的。乡下人有赶集的习惯,被父母牵到街上,人挤人地。地上铺块浓丽的布,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商品,小贩们支个板凳坐在那里。我喜欢看那些手镯手链,当然也不买,就拿起来看看。父母看的多,什么锅碗瓢盆,春秋衣裳。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有个卖椰子的小贩拿刀给椰子开口,当时还不知道椰汁何味,就觉得他的动作一起一放的得很有意思,傻傻的盯了很久。

集市上也有玩的,有那种充气的城堡状的小房子,上面总挤满了小孩子。稍大的孩子去玩套环,还逼着父母买糖人儿。再小点儿的孩子,被母亲过了一层层背在背上,咬着手指流着口水。

我那个时候,就喜欢蹲在路边。看赶集的人们,然后用手拨弄地上的小石子。大概是注定要做个旁观者了。

露天电影和撒糖

我看过那种露天的电影。就是那种在村里的休闲广场,支个棚子放的那种。家里停电时,父亲就带我穿过石子路去看那个电影。电影放了什么倒是忘了,但看电影的人也都不专心,拿着扇子摇啊摇,说点家长理短的事,电影也就个伴奏。

回来的路上还捡到了五十块钱,我开心地忘记了什么“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教育,直接收下了。听人说,捡到的钱要赶紧用掉,买了吃最好。于是第二天,兴高采烈的吃了好多。

撒糖,大概也是农村的习俗,结婚办喜事要从楼上撒糖下来。聪明的人早早备个篮子虎视眈眈的侯在那里,急中生智的人撩起衣服当布袋子用。小孩子总为自己接到了卤蛋而开心,吃不完的就分享。

至于我嘛,在一次美丽的平地摔后,彻底放弃了这项“竞技”。

桥洞和离家出走

村子里的桥是由桥洞的,挺大一个,容得下好几个人。小时候都曾文轩的书,读到有在桥洞下安家的,觉得太酷了。和一群小伙伴,誓言要以桥洞为家,活个潇潇洒洒。邻居家有一对双胞胎男孩,小时候皮,父母脾气又暴躁,动不动就能听到惨厉的叫声。打孩子是真的跟,见血都不收手那种。你两个男孩也不是傻,挨了打就往外跑,鬼哭狼嚎的走一圈,再躲进桥洞里藏着。那家的阿姨跑到母亲这哭诉,我就偷出去送吃的,仿佛是地下党的接头。桥洞就成了个地下联络站,我们自以为是受了刑也顶天立地的战士。

后来那家人遇到了变故,那两个男孩子真过了在桥洞里幽居的日子。我不知道没了那个对他们“严刑拷打”的“敌人”,他们是否还会有英雄的气概呢?

也是后来我路过那样的桥,总要瞅一眼那桥洞,是英雄是狗熊,是凡人,都要那么走一遭的。

木盆里的水

两三岁的时候,妈妈害怕我乱走,把我搁在盆里(是不是木盆记得不清楚了)。弟弟坐在地上的凉席上。我嚷嚷着要喝水,妈妈拿了个不锈钢的碗给我。一旁的弟弟张牙舞爪的挪过来就抢了过去,也没喝多少,大多都洒了。

我对这个场景记得蛮清楚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了旁人绘声绘色的艺术加工,渐渐就偏离了真实。

小贩的钱

小时候,常常有那种绑个大喇叭的三轮车到村里卖吃的用的,我每次都到那个摊子前,眼巴巴望着那些吃的。没钱买,就望梅止渴。

有一次那个小贩蹬着车走的时候,口袋里飘下来五十块钱。我楞了会,捡起来追着那个车跑,在巷道里咿啊咿啊的喊。后来,也就还给了他。

他竟连点吃的都没奖励我,不过那个拿着钱咿呀咿呀的叫喊的样子却还是印象很深。那可能是我最早也是最好的,不怀挟着什么,做了个乖孩子。

后来的善良,总显得有些刻意了。

落水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孩子小时候都有落水的记忆。我弟弟比较厉害,他从河边的老槐树下掉了下来。好在有一堆人,没出什么事。

我的经历是在菜园里。母亲带着啥都不会的我到菜园里拔菜,我玩着玩着就走远了。摸到了个小池塘,池塘边有一片草地。也不知道怎么就脚滑,半个身子摔了下去,一半身子趴在了草地上,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一把草。

自己也挪不上去,就开始喊。小时候对死亡只有模模糊糊的意识,喊得很冷静。还不忘换把草握着。倒是吓坏了赶来的母亲。

若说起对死亡的印象,我的记忆里最终想到的肯定不是血肉模糊的场面,不是哭天喊地的阵仗,倒是用第三视角看到的,那个抓着一把草的自己吧。

荒田与烤红薯

农村的田地总有一块是荒下来的,没有用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以前组个小分队分了工,谁准备柴火,谁准备红薯香肠?谁偷个打火机,明明白白的。烤红薯的大概过程就是先挖土,挖个一圈,围上砖块,拿个木头死命的戳进红薯里。搞些易燃的树叶枝条,拿纸一燃,起了火就可以了。烤红薯需要挺久的。柴火没了,就偷人家地里的什么杆子。很多时候是红薯没烤熟,就被别人发现了,满村子里跑。

父母不一定会迟到,当然如果看到筷子头有被烧黑的印记,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在,判多少的刑,全看心情了。

老屋子和寻宝

现在想想,幼时真的是太喜欢冒险了。村口的老房子没人,在电视台寻宝节目的蛊惑下,就偷偷跑进去拿手电筒照明寻宝。还真拾得些老油灯,老铜钱之类的。真以为找到了什么宝贝,放在口袋里就跑。

第二天早上还没睡醒,就有人找上家门告状。呵,真是个潘多拉的宝盒。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折了根枝条就抽了过来。孔老夫子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对于小孩子来说,凡是痛的,都属大杖。

我也是傻了,干嘛不跑呢。

小板凳,作业与电视

电视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实在不亚于亚当对夏娃的。小时候的作业,都是乖乖巧巧搬个凳子到房间去,趴在小板凳上,歪歪扭扭边看边写的。

父母那时候也没意识到,还以为我是个看新闻的好孩子呢。

后来我本人也才意识到,这就是何以挨了郑女士那么多下管教的原因吧。

怪老头

怪老头出村口带瓦的平房,六七十岁左右,独居,身体倒也硬朗。平常是不出门的,但家门倒是一直开着。是那种棕色的木质门,挂个铁质的还。他有的时候会引小孩子进去,他就坐在床上,地面还是泥土地。他口里衔着一根烟杆子,但不抽烟,就那么枯坐着。有顽皮的孩子会问他要钱,他也真的给。中学时学《孔乙己》给孩子们分茴香豆,说“不多了不多了”,那段时总让我想起这个怪老头。

父母总警告我离他远点。我也有点怕他,不知道他靠什么活着,终日里想些什么。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我写下这段话仅仅只是替他抵挡被遗忘罢了

和ZYH的故事

我是舍不得写ZYH的,写作这件事,有时候就为了记录,记录些终要被遗忘的 事。

和这个傻姑娘从小疯到大的。小学的时候偷翻初中课本,被那么一句“留雯于素帐,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吸引。当然不全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知道就是把蚊子放进蚊帐里。我们当时嘲笑沈复不高雅,放蚊子作甚。那时候还要剪童话书上小公主的我们,相约去抓萤火虫,自觉浪漫极了。后来,萤火虫倒是没抓到几个,却傻笑了半天。

和她照看她的小弟弟,那时候还在摇篮车里,我们带着他晃啊晃。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硬是母爱泛滥般的,讨论小孩子要穿啥好。

还和他一起设置电视里的那种闯关赛道,拿木头皮球绳子,玩得不亦乐乎。

他家有条狗,凶神恶煞,见了外人便要狂吠。不巧的是,我每次到她家玩,必要遇到那条狗。他就每次哄那只狗,用身子挡住 她,让我进去。我就贴着她的身子过去,先小心翼翼而后便狂奔进屋子里。她就看着我傻笑。

她家种韭菜,每到割韭菜时候,她就蹲在家门口择韭菜,像个小大人似得。小时候,父母老向我夸她,我听了就不喜欢,不过她确实比我懂事多了。

我们做过秋千架,翻过花绳,一起碰到了竹叶青,打过癞蛤蟆。一起长大,也一起见证了另一个生命的长大。她就比我大一个多月,却总是护着我。

我有点想她了。

游戏与诗

高中时有一次讨论到玩泥巴的事,我的老师戏谑我肯定没玩过泥巴。

害,小时候啥没玩过呢。玩泥巴,捡石头,采桑葚,上树摘梨,扒拉桃树上的桃胶,都是小儿科了。那么大的一片森林,未开发的一切,都是属于孩子们的。

我玩的少,却有心绪拿那种划得出颜色的石头在地面上写长短句,自诩为诗。

现在想想,游戏和诗,还真是离得近。

一些愧疚

刚上一年级时,每天上学前喜欢问父母要钱买零食,吃完的零食就搁在书包里。有一天赖着不走,问在洗衣服的母亲要钱。那时没买洗衣机,母亲都用手洗。她就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元硬币。不知为什么我有点难受,跑到外面把书包里的零食袋全倒进了一个枯井里。后来,就再没怎么吃过零食了

小时候,村子里有石头墩,我带着弟弟在上面跳。后来弟弟摔了下来,流了好多血。父母看见后,吓得不轻,扇了我一巴掌,撂下句“要有什么事,咱都别活了”我一个人缩在家里的角落里,后来成了习惯。弟弟手臂上留了疤,我每每看到,总觉是要一直活在那样的愧疚里了。

和弟弟说不了几句话,小学时,在学校楼梯遇到了。他上我下,我竟一句话没说,形同路人一样走过。后来,他也不同我说一句话,想想,终究还是我的错。

小学时候,有个同座的男生,有时候还会捎个烤年糕什么的。一次课堂,郑女士(或许也不是)让同意他是班级老鼠屎的人举手。我就在他旁边,举了手。人啊,就可以这么自私。


当然是还有好多可以写的,可有了愧疚,人就长大了,童年也终究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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